这个好,朱大妮儿顾不上哭了,走过去照着宋怀庆就是一巴掌,“你看你哥为了你,还不快谢谢你哥!”

再看看傻呵呵跟没事人一样的四个弟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俺自己是啥条件,还敢挑别人?”

这真是把她们两口子当信球了啊,用的时候拿过来,不用的时候直接一脚踢开,王秀梅气的一指朱相庆跟宋老二,“好好好,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好算计,这样也行,不过么,你当初入d的时候,人家往我跟学文单位寄调查信的时候,我们可是绝对不敢收的,要不相庆去跟你们厂里说一声,直接寄到南固你们宋家村儿就行了,你就跟你们厂里的人说,你郑原的爸妈死干净了!”

他偷偷瞟了丁芳一眼,“等我将来结婚了,所有的东西都去郑原买,我爸妈都答应了!”

她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朱相庆,“这种人,你还是趁着才结婚,干干净净的离了吧,省得叫人给坑了!”说罢狠狠的冲着朱相庆呸了一口,早知道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她当初就拼着跟朱学文闹翻,也不叫能宋相庆进门!

朱相庆小睡了一觉,听到门响,睁眼一看,原来是卫雪玢拎着兜回来了,“你跑哪去啦?新媳妇就不着家,叫人说起来像啥?”

多年过去,卫雪玢已经想不起来如今的物价了。

“你说啥类?别说相庆了,就是怀庆来庆两个,将来能不管他舅?”宋老二跟朱大妮儿历来心有灵犀,敲了敲烟袋打断老婆的话,“这以后啊,不但是相庆,就是怀庆,来庆,也是学文两口子的儿!”

卫雪玢指着朱大妮儿一家,“为了个孝顺的名声,这个锅我就得背几十年!还未必能落一个好儿来,”

东西街上,从东到西并排着机械厂、市医院、中学、小学,还有市里的政府机构,而南北两条路上,则是卫雪玢曾经工作过的供销社,百货大楼,国营饭店,卫生学校,汽车站火车站还有几家规模不能跟机械厂相提并论的工厂,就像卫雪玢的二哥,就在最靠城边的铝制品厂上班儿。

朱相庆摩挲着新华字典那红色的封皮,他一直想有机会了能出去进修,好更上一步,“我正准备报个夜校呢,要是本词典的话,我正好能用上,这字典,太浅了。”

“好,我也正纳闷儿着呢,刚好听妈跟爸好好给我讲讲家史,不然别说是将来跟着相庆回老家,就这儿的几口子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叫呢,”卫雪玢笑眯眯的在王秀梅旁边坐下了,连一个正眼儿都没有给朱相庆。

“你还有脸笑?!我们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叫相庆娶了你这么个娼妇回来!”朱大妮儿已经是心如火烧,跳起来就冲到卫雪玢跟前要揪她的头发,“走,我跟你见你妈去,问问她是怎么养闺女的,弄出这么个不要脸的来?!”

这一次,卫雪玢绝不会再去借什么自行车了,朱相庆本事大,就叫他借去。

朱相庆都要被自己这个老婆给气死了,“你少说两句吧,两个闺女知道什么?这儿哪有她们站的地方?”

朱相庆的泪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打动卫雪玢,只叫她无比恶心,她声音喊的比朱相庆还大,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想说的一句话!

朱学文一向好脾气,但蔫人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朱相庆一缩脖子,看了看同样可怜兮兮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的宋老二一家,点点头说,“爸说咋样就咋样,我听您的。”

你眼里只有丁芳,哪会注意这个?卫雪玢也没胃口了,“他家里来了一群亲戚,我懒得招呼,自己出来转转,”

宋怀庆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真是亲妈,还想着替我哥省钱类,可我哥省下的钱也不会给你!”

朱相庆头一次发现卫雪玢这么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行了,你不让我上床我就不上了,”

“你往南固塞钱的时候跟我商量了么?”卫雪玢跑了一天,也累了,这会儿一没电视,二没收音机的,她除了睡觉,还真是想不出别的事干,干脆就倒了盆热水开始泡脚,准备上床睡觉去。

他是说过,但这货咋能当着卫雪玢的面说出来类?这个汉奸!

朱学文也没有想到卫雪玢会来这一出儿,但人家说的可是省得将来人家反悔了不给,他能说什么?“我先签,不但以后你们不用给我跟你妈养老钱,就算是以后我们病了躺倒了,你们也不用给我们拿钱,我们两口子有存款,也有公疗门诊。”

卫雪玢跟朱相庆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那十年是朱相庆人生起步的十年,她陪着他熬过来,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人行事是个什么作风?

宋老二姐家闺女?

而那十年间,他们换了大套间,里头装了满满一屋子家当。

“哼,你就发梦吧,还当卫生员呢,你知道‘卫生员’仨字儿咋写不?你见过不识字儿的大夫不?”

卫雪玢一有动静朱相庆就醒了,他昨天晚上被卫雪玢气的半宿没睡着,尤其是听到卫雪玢均匀的呼吸声,他气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卫雪珍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景,还被李兰竹嚷了几句,只得没意思的扭身回屋,李兰竹不跟她说,改天她问卫雪玢去!

说着就又要开始抹眼泪。

“啪!”卫雪玢一个箭步冲到宋怀庆跟前,照他那张臭脸就是一巴掌,“你说谁呢?”

她哭着哭着脑子渐渐清醒了些,抓了一把鼻涕抹在鞋底上,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卫雪玢,“雪玢啊,算娘求你了,你可不能胡说啊,你们才结婚一天,哪能离婚呢?俺相庆要文化有文化,还是转业军人,吃着商品粮,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敢糊涂啊!”

朱相庆一点儿也不想,如果他今天这个头低下去,别说自己了,就是爹跟娘,以后也别想在卫雪玢跟前抬起头来,将来再有什么争执,只要卫雪玢提起今天的事儿,他家就占不到理,“这,我跟雪玢……”

卫雪玢翻了个身,看着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这货跟她说,他要离婚!

她想下午搬家,有辆车子比自己扛东西要快的多,这机械厂,卫雪玢是一天也不想再住下去了。

现在可不像几十年后,大学生到处跑,现在一个卫校生都是稀罕的,还给包分配。

别看卫雪玲跟没事人儿一样,但卫雪玢打眼一扫,就知道她又哭过了,为什么哭,卫雪玢都不用问,“姐你别担心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中啦,叫我说,你就是太软了,才会被王家人欺负,你又不是不挣工资,凭啥伺候姓王的全家?”

“你这是笑话俺类不是?学习没啥难,俺三姐妹谁也没有成大学生,”卫雪玢知道自己这个三嫂有多善良,当年她跟卫广杉离婚多年,都没有说过一句前夫的不是,也没有怪过一直冷待她的卫家人,“那数理化三个字,放一堆儿我认识,出道题,我就不会了。”

“比树上的叶子还稠,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正因为比树上的叶子稠,你叫我守着个没用的男人过几十年?以后连个自己的儿女都没有?然后还得替他养他亲爹娘那一家子讨债鬼?我跟你说,要是真要养,我还不如养着向新向前永川,那咋说还是我亲侄子,是我一手带大类!”卫雪玢最知道李兰竹的软肋在哪里,也不怪张彩环敢在家里嚣张,对于李兰竹来说,生了两个孙子的张彩环,做什么都是值得被原谅的。

李兰竹哪有本事在医院里找那么多房子,所以就带着儿女搬出来在三角场这儿租了间院子,一家子十几口人挤挤也能将就。

“你也别怪你爹跟怀庆,你也知道他那个毛病,太阳一晒吧,浑身就痒,根本下不了地,要是不在城里寻个活儿干干,将来俺跟你爹不在了,他咋养活他自己?俺们也是没办法啦,”朱大妮儿说着又开始掉泪,“没想到叫俺大儿为难啦!”

心里笃定卫雪玢要来求他,朱相庆索性也拿起乔来,他穿好衣服直接往招待所去了,他要在招待所等着卫雪玢来喊他,他要在爹娘面前好好下下卫雪玢的面子,给爹娘出一口气才行!

“你,你这是要跟我娘他们势不两立了?他们不过是几个可怜的农村人,哪点儿对不起你啦?你咋镇不通情理?”朱相庆气的浑身哆嗦,“你这个人咋说不通类?”

卫雪玢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后来,朱相庆还没有诬赖她跟海智远有不正当关系,“智远哥,你也来书店看书?”

“再说了,你们还说要求人家卫雪玢给我找工作类,我看你们俩就是在这儿哄我呢,你是不叫卫雪玢跟我哥离婚不罢休啊!”宋怀庆瞟了宋招娣儿一眼,“你个大闺女,满脑子净想着咋撒泼,丢人不?你成天想着进城当城里人,也看看人家城里的闺女是啥样类?”

“我就是瞧不起人,确切的说,我是瞧不起你家的人,不服就憋着,要不就离婚,”卫雪玢不等朱相庆想好词儿,“当然,你要是对我家人有意见,也可以尽管找他们提去,我绝不拦着,”

所以就吵起来了?

但他月前才借了二十块,这再张嘴,实在有些难为情。

丁芳瞪了韩延亭一眼,红着脸道,“我咋看你姐不待见我类?”

他一指大铁鏊子旁边的汤锅,“华镇,去给咱盛三碗汤!”

“住咱厂招待所?谁啊?镇阔气?”这时候正是做中饭的点儿,隔壁小媳妇蒋春燕挑了帘子探头出来,“相庆哥家啊?那就不稀罕了,人家相庆是省城人,爸妈都是老师,手里有钱!”

“那,那谢谢何巧芸姐了,这样吧,等相庆这回发工资,你叫苗师傅先把他的领走吧,就当我们还钱了,也省得我去领了,再给你,多麻烦,”卫雪玢是个利亮人儿,提议道。

卫家三姐妹里,长的最好的就是卫雪玲了,可惜她嫁人的时候,卫家正是被“打倒”的时候,长的再漂亮,再贤惠能干,敢上卫家提亲的,条件都不怎么好。

朱大妮儿看了看宋怀庆跟宋来庆,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个办法。”

“爹,”朱相庆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俺该给的,您一定得拿着,怀庆招娣儿都大了,用钱的地方更多,是俺不孝……”

这会儿正是职工们下班回家顺便来买菜的时候,卫雪玢站在电线杆子后头看着里头热闹的景象,被分配到菜组卖菜的供销社职工,普遍文化程度跟年龄相貌都比不上在供销社里卖烟酒跟针织百货的,但她们心眼儿更实诚一些,在卫雪玢最落魄的时候,过来关心她,陪着她,大骂朱相庆狼心狗肺的,就是这些曾经一起扛过菜,卸过肉的同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