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诺淋著雨回到家里,半夜病情就加重了。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他找父母要医疗本,说想去医院看看,父母也发现他脸色红得异常,满头的汗,不过他们认为是黑诺昨天冒雨回来所以才发烧了。黑诺拿著医疗本和钱去医院了,但是他可不是真的要去看什麽病,性知识的匮乏,要他担心被医生看出来。他只是想开到以前施言给他的治疗尿血比较有效果的〃氟呱酸〃。

〃黑诺?谁?不认识啊?〃

〃你下去!我的车以後只有黑诺可以坐。〃施言喊了另外一男生,要他驮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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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越想越恨,自己又不是没有朋友,也不是企图从黑诺那里得到点什么,怎么就这么贱地非和他做朋友,给了他这么拽的机会。你他妈的以后再找那个王八蛋,你就是龟孙子。怒极了的施言愤恨地咒骂着自己,也没有想到去以武力讨还所受到的〃委屈〃。

〃谢谢,我不要。〃

他的手才一碰到黑诺,手下的身体就剧烈颤抖起来,吓了他一跳地抬起了手。转头再问:〃你们把他怎麽了?〃

如今黑诺回来了,现任分担区负责人立即向施言提出光荣引退,黑诺又顶上。施言通知黑诺的时候他都没有什麽意见,爽快地应承下来,本来也是他的活。倒是施言说完话以後又瞟他那几眼,他有点紧张。他想问施言那伤好没好,又问不出口;而且看他自若的样子,应该都没有大事了。这一年黑诺是想到过施言的,一直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麽样?黑诺长这麽大,第一次伤害到别人,所以他深深记住了。

一个清润的语音在身边响起:〃我的名字是黑诺,对不起,这个姓比较少见,所以大家都不太熟悉。〃施言一看正是刚刚余光中那位。自动跳过他,是不想强奸自己的眼睛,施言一贯崇尚美好事物,包括人。眼前的人衣衫褪色旧得厉害、居然还裤子吊腿,就那搭配简直是说搭配二字都抬举了他,衣服在他身上发挥的就是原始人穿树叶的功能:蔽体。施言自小家里条件就不困难,这几年更是优越於一般家庭,初中时他就已经注意衣著的搭配、穿戴的品位了。所以刚才那一眼见这样形象的,本能就无视了。

黑爸爸只觉得全身体力流失,耳边嗡嗡地接生婆婆在喊:〃黑妈,别睡。黑妈,别睡!醒著啊!〃看见黑爸爸,一把就把他拉过来:〃快和她说话,不能让她睡著!〃

〃四哥,你调个工作吧。〃施言说话。

〃调?调哪里?没人怎麽调?你想太简单了。〃老四嗤之以鼻。

〃调xxx厂吧。〃这是施言爸爸的企业,可是多少人都挤破脑袋要进去,送礼都找不到门路的单位:〃我可能没办法要你一步就到总厂机关来,或者在机关附属科室,或者在分厂的机关,但是以後我们再慢慢一步步来,可以吗?〃

〃你真可以调?〃不仅老四惊喜,黑家夫妻也是不敢置信的。知道施言家有权势,可是施言肯给办这样的大事,还是令人难以相信,因为施言只是一个才毕业的高中生啊。

〃四哥,你先请一天假,我明天就可以给你消息。〃

他们三人连声的道谢,谢得施言都要招架不住,老四还亲密地搂搂施言肩膀:〃真是好哥们,黑诺能有你这朋友,真是他的荣幸。施言,这事不管办得成办不成,四哥都记你的好。〃

施言其实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但是看这样子,也想了无论如何也要老爸答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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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黑诺的屋子,一进去黑诺就拉住了施言的双臂,没有开灯借窗外光线,施言只看见黑诺那闪亮的眼在黑暗里波光流动,他抓得很用力却不自知。最後俩人同时开口:

〃你别也对我说谢,已经被他们围困谢死了。〃

〃谢谢你!〃

黑诺没有施言的玲珑手腕,他没有花哨言辞来讨喜,有只有真诚地感谢。虽然谈话的後来都是围绕著四哥在进行,施言问了四哥的一些情况,毕业的院校和专业,与黑诺的复课一点关系也没有,可黑诺已经知道施言是付了什麽样的代价在为自己争取呢。算是有过工作经验的黑诺已经懂得了一个好单位意味著什麽:高额奖金、丰富福利、优越工作环境、好对象的资本。

在过去的生命中,黑诺几乎不懂笑、不懂哭。因为无论他多麽开心、多麽喜悦,不会有人和他分享,所以他连学业上也不是百分百的用心,因为他没有要拨尖的欲望;而同样面对难过、悲伤,也不会有谁在乎,所以他内敛、沈默。小时候大概还不会控制自己、渴望那些温暖,希望有哥哥、或者弟弟们一样的机会被父母摸摸头、拍拍肩;希望可以和领居的小朋友一起游戏,但是伴随著成长,这些希望都是奢望,会给他带来失望,以後他就再不会有这样不现实的想法了。

其实在那个时代,因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孩子们都是窜门玩的,在家得宠的孩子带回来的朋友父母也欢迎热情的,偶尔还会拿出点糖果招待,否则大概就是冷眼赶人。试问谁愿意去一个不欢迎自己的家里玩啊?所以在家不讨喜的孩子一样会被左邻右舍的孩子歧视和排挤的,象黑诺的四哥、五哥就会有许多年龄相若的朋友。

其实或者有记忆开始,黑诺就知道了自己被别人厌弃,他只是从来都忽略这想法和感觉,他一直乖巧、听话,希望改变别人的态度。在黑诺承认了别人对自己的讨厌不会更改之後,他才掩藏自己,尽量要别人不注意到自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形成万事自己承担、自己背负,所以才会独自忍受病痛折磨,只要可以熬过去,他小心约束自己不添给别人麻烦,以免引起更深的厌恶。

只是在接受了别人的冷漠、轻视後,他也会有失落,偶然呢也自卑一下。但是他总是在暗暗鼓励自己的,黑诺小时候就因为书的启迪,想到了将来读大学,然後努力工作多给家里钱。在他的心里,能够上了大学,自己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命。在那里不会人人都讨厌他,他有无限的生机与希望。这麽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啊、磨难啊,黑诺只要一想到上大学,就不觉得是委屈磨难了,所以高二的时候每两周他和施言校外见面,施言那看垃圾的鄙视,他都淡然处之,完全无动於衷。

本是习惯冰冷的生活环境,本是习惯了孤独的黑诺,遇到偶然的一丝善意,他都会感觉亏欠对方人情,何况是给予他整缕阳光的施言呢。在这一瞬间,黑诺也并不确定施言可以帮助到四哥,自己会因此而回归校园,可确定无疑的是,他感谢施言,他心里满满充盈著的都是谢恩。就象四哥说的,这事办得成办不成,施言的恩义他都铭记在心。

要施言付出这麽大的代价,他心底是不愿意的,可现在不仅仅是上学的问题了,在听到四哥被欺负以後,他怎麽可以在施言能够解决四哥难题时,拒绝施言袖手旁观呢。就算为了四哥他也说不出口。

施言告辞了,他要回去办理该办的事情,黑诺的父母四哥送他到门口,施言不忘叮嘱黑诺:〃明天你在家把书本弄好,不要去上班了。〃这当然是说给另外三人听的。

回到家的施言非常正式地和父亲谈了这件事情,当然夸大了自己与朋友的哥哥也算友好的关系,并且说是因为关系好,不愿意也算朋友的四哥受欺负,而主动提出来的。施言的父亲答应明天早晨上班以後,打电话到黑诺四哥单位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次日施言特意起早,对父亲强调自己在家等他电话,不要耽误了。

施言到10点都没有等到电话,心急火燎最後自己往父亲办公室打电话,秘书接了电话以後告诉他,他爸爸正在讲电话。施言不准秘书扣电话,要占住电话线等著。电话中传过来的讲话,施言听得出他爸爸正是在处理黑诺四哥的事情,心情也就好转。

等他父亲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轻松:〃一上午都等不了,你真当老爸只为你一人工作啊。〃施言这就知道办成了,高兴地奉承父亲几句。他父亲才告诉他,只自己这边接收,黑诺四哥单位不同意放人也是不行的,刚才就是与黑诺四哥单位的主管领导通话,打个招呼要这个人。

施言的父亲是好人做到底,否则自己这麽好的企业,黑爱文无任何背景,原单位很有可能因为嫉妒而刁难,不同意调出,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样要找自己的。为什麽施言的父亲会这麽爽快答应施言的请求呢?施言是独子,唯一的姐姐又远嫁外省,施言将来必然是不可以远离父母的,那麽就是还会回到这里。

施言将来的关系网,除了自己留给他的,就需要他自己建立了。所以在施言保证、强调自己和这朋友有多亲、多铁以後,施言的父亲愿意为了他将来的人脉给予方便,毕竟四年之後他就进入这环境了。所以,施言的父亲不但调黑爱文入厂,也将会把他放在一个有机遇、可发展的位置上去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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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诺没有去上班,昨天晚上父母就告诉他了请假在家。家里人上学、上班以後,也就四哥和他在家里。四哥拉著他问了许多施言的事情,其实他除了知道施言家是当官的,究竟他爸爸什麽职务、权限有多大,黑诺根本不放在心里。因为在一起的时候,黑诺从来没有问过这些方面的事情。

他四哥见问不出来什麽,又有点担心施言到底有没有这能力为自己调动工作,所有的怀疑在黑诺这里得不到肯定答案,四哥觉得自己有点太乐观了,昨天晚上是激动过头了,现在冷静下来,怎麽想这事都悬。

施言想通知黑诺家,却因为没有电话联系不上,就想等中午和父亲吃饭的时候,再问详细点,四哥会在什麽部门?所以他是饭後才来黑诺家的,黑诺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午饭,四哥把自己的忧患一讲,父母也是认为这样的事托付在一个孩子身上,真是不可靠。双胞胎直接告诉了父母大家心直肚明的事:〃言哥肯帮四哥,是想黑诺去复课吧;如果四哥调不了,那黑诺到底去不去复课啊?〃

每个人都不回答这问题,黑诺想说什麽也没有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施言做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只能够帮助一件,他希望是四哥的工作。四哥怎麽说也是正规院校出来的,不应该象自己一样做那些活。就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著,他才不愿意四哥去经历。但是,他能够说什麽呢,两件事情自然而然地捆绑在一起了。

施言来了,在家放下饭碗就急著来了。他带来的好消息要大家沸腾,尤其四哥不需要去基层上班,他将直接进入总厂机关的附属科室,那是一个衔接总厂和下面基层多个副厂、分厂的桥梁,因此他既有机会接触上层,又可以因为传达、分配总厂任务而与分厂的生产实践多多联系。这样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岗位是他们从来不会去想的位置,施言告诉四哥,父亲已经和四哥单位的总头打好招呼了,要四哥尽快去拿调令。

四哥既是高兴在主任面前可以扬眉吐气,又是怕夜长梦多有变数,趁著施言放假在家一定要赶在国庆节前办理完,所以他马上动身回厂取调令了。等大家都上班上学了,施言和黑诺才有功夫坐下来说话。说是说话,不如说是默默相对,黑诺只会说谢谢,可是这个时候即使千言万语已不足矣。

施言把自己背来的包打开,拿出一管蛇油霜,这本是家里在冬季擦手用的,但是看见黑诺那不是冬季胜过冬季的皲裂以及伤灼的手,他慢慢一点点地擦,小心地按摩进去。在遇到大口子的时候,黑诺痛胳膊就一抽,施言立即更放轻手指。黑诺不好意思:〃没事了,不用这麽麻烦,过几天自己就能长好。〃

〃黑诺,我喜欢你。〃施言不由自主冒出这样一句。

〃嗯,我也喜欢你。〃

施言吃惊黑诺的回应,黑诺看到他瞪大眼,笑了:〃你不喜欢我,干啥非做我朋友啊?我如果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是朋友啊?其实我不是很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总是给你找麻烦,你对我太好了,我就没有什麽对你好的,可是我舍不得没有你。〃

单纯的黑诺错过了施言的表白,要从来没有深究自己对黑诺到底为什麽不同於别人态度的施言也被他牵著鼻子走了。

〃对不起,黑诺。〃

黑诺知道这个对不起是为什麽的,他们再次见面以来谁都没有提出来的问题,现在终於面对了。对於那一个下午以後,黑诺长年潜伏在心底的自卑都暴露出来。以前的他是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责或者冤枉,而有一分牵动自己情绪的。可是施言不一样,在施言侵犯他身体以後,他发现身体是可以好的,而施言给予的罪名才真正让他受伤,他不是那麽无耻恩将仇报的人。

〃施言,我不生气了,早也不恨你了。可是,我和於瑶真的什麽都没有,你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以後也不会做。〃

施言控制不住的拥抱著他:〃我明白、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我们以後再有什麽误会,都好好说可以吗,我不想我们绝交,心里特别难受。〃

〃不会了,是我不好,我以後不会再冤枉你。〃

推开他,黑诺对著他的眼睛:〃施言,我不怕冤枉,别人冤枉我什麽也无所谓,我根本就不在乎。可是,你以後如果还遇到和我生气的事,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行吗?〃

施言狠狠点头。俩个人的结打开了,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对二人都是。

老四去单位也顺利拿到了调令,尤其在自己主任面前小小的威风了一把,终於看见这个该死的势利眼对自己一副巴结的嘴脸,直试探自己有什麽路子,可以调去新单位。要知道能够进施言爸爸的厂已经不容易,居然还是那麽好的科室,可以想象得到,领导是有心考察他一下的。老四随便的应付著他,听著他恶心地感慨:真不应该放走这样的人才,自己这里还没有重用上呢,但是为了小黑同志的将来,还是祝愿他的调动。

单位的主任和同事都热情挽留老四,要晚上一起吃个饭为他送行,但是老四坚决地拒绝了他们。在老四心里真是连看也不愿意再看见主任的样子,而且在不久的将来,相信他们会有见面的机会……老四下来检查、验收工作的时候。因为这厂子里不少业务都是施言父亲单位派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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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庆就快到了,家里人说要黑诺辞了工作等过完节再去上学。施言想想黑诺的成绩,也不差这几天,所以愿意他得到短暂休息。不过施言也有自己的想法,害人之心他或者没有,防人之心却揣摩著他们是要确保四哥的调令全部办完才放心的。於是,施言和四哥约好了第二日陪同他办理调入单位的接收事宜。

有施言这个太子爷陪著,任何部门都是一路绿灯的放行,所有该印的章一个不少的全部出现在调令上,该签字的人也痛快地写下自己的大名。黑家四哥是第一次接触到了这麽多高层人物,看施言与他们落落大方的应酬、寒暄,比自己这个有两年工作经验的人还游刃有余,不得不对官家子弟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