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写:你欢快的脚步声穿过漫长的黑夜到达我的耳畔,空寂的长廊将你的存在赫然彰显,我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喊:咱是在做贼!请你安静点!

难道……

“买票。”袁霏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低声说完后人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我懒得回应,把老大代打的饭推给了他便闷着头猛吃。虽然已经凉了,但早已饿坏的我依然吃得狼吞虎咽。袁霏只吃了几口便把碗筷一收拾,然后爬回自己的床继续睡。

好了,快到吃饭时间就不说这个了。

可怕的速度,如果不是眼前空无一物,我会以为自己是被汽车拖住。原来被人拖在汽车后活活拖死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快得目眩,无力挣扎……

如果对方还是一个学物理的人,那更加可悲,因为他的大脑甚至在本能地分析,这种情况下的重力加速度会产生怎样的力作用。

我死定了,我的大脑告诉我。

但是它却突然停了下来,将我蓦然掀出,我像一块破布般在空中翻滚着坠向楼梯!突然身子一震,我感觉到有某种比墙软的东西撞上了我,这个撞击大大缓冲了力道,但我还是摔得好像五脏六腑移了位,天旋地转,全身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粗重的喘息微微拉回我的意识,一个躯体艰难地从我身旁爬起来,哆嗦着将我搂进怀中,但又怕我骨折移位一般小心翼翼。而我可以感觉到他颤抖的双臂并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被撞击后造成的剧烈回应。

“萧雨……”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飞扑过来接住一个像螺旋桨般高速运转的人,然后双双堕向坚硬的水泥地,他不可能安然无恙,或许情况比我还糟。怎么会这么蠢……这样不要命的救我……

袁霏……

我无法抬起手,也没法移动身体,尚在恢复的麻痹神经也令我无法开口说话。唯一正常的,竟是我的泪腺,我呆看着袁霏万分紧张的目光,泪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袁霏颤抖的声音几乎无从分辨他在说什么,这份颤抖,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有几分担忧我生死的恐惧?又有几分……是面对自己种下的罪的心悸?

“不要伤害他……孙乐……求你不要杀他……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不要杀他……”

“滴答”

它站立在二楼,静静地注视着两个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狼狈之人。我的知觉慢慢恢复了,随即而来的便是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剧痛。好像全身都扎入了尖刺,口中一片腥甜。袁霏用他的身子护住我,他的呼吸时快时慢,常连吸两口气才能吐出一口气,他一定摔到哪里了……

“滴答”

“不要杀他……是我不好……不要杀他……”

苦苦得用微弱的声音乞求着……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一个在不久前还对他拳打脚踢的人……

你明明那么害怕,甚至到现在都没敢抬起头看向孙乐隐约所在的位置。这样胆小怯懦的你,为何眼中满是为我而流露的悲伤?为何口中哀求生机的对象仍是我?

值的吗?我是一个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你身上的人,我是一个将一切悲痛都迁怒到你身上的人,我甚至是一个明知你已经沉溺在自责中无法自拔还要再补上两刀的人……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滴答”

慢慢的,水滴声消失不见了。袁霏还再用他微弱的声音喃喃着、乞求着,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消殒。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迟缓艰难,令我的心隐隐作痛。

“他……好像走了……”袁霏带着做梦一般的恍惚,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对……不……起……”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将这三个字挤了出来,声音沙哑得像另一个人。

松了一口气的袁霏脸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放松下来的他当即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我对不起你……全是我不好……”

袁霏握着我的一只手,两个使不上力气的人只能将手掌虚虚地重叠在一起。但触摸到对方的充实感却莫名地抚慰着受伤的心灵,好像两掌间的空隙被无形的羁绊填充,紧密得仿佛包容了天与地。

“不是……”我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全是我不好……大家都是因为我而死……是我混蛋……全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大家……”

“不是……”我的泪水仿佛再也停止不下来,不断的流淌。

“对不起,萧雨……”袁霏吃力地爬起来,用手指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别哭了……是我不好……别哭了……”

我本能地向他伸出手,一个无比依赖的拥抱形成的这样自然,我窝进了他的怀中。他紧紧地将我拥抱。

我哭泣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我噎咽着说道:“不要向我道歉……我不值得……我出卖了你……我竟让他去找你……竟告诉他你在三楼……我太卑鄙了……我想出卖你而活下去……我……”

“嘘……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袁霏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唇。我本能地紧搂住他的脖颈,痴迷的加深了这个吻。因为此刻的我,愿意为袁霏这个温柔的举动而付出生命。袁霏也激烈地回应着我,唇齿相依的纠绊令我的情感慢慢燃烧起来。

袁霏并没有鄙夷我,反而更加大力的拥住了我。我一下子体验到袁霏向我表明一切时的心情,那时的他,需要的便是这样无条件的原谅和包容,而不是更深更狠的伤害……原来,在痛苦的忏悔时,对方的回应会给予你存活下去的动力,可以令万念俱灰的心再一次跳跃起来。

我被原谅了……我做了这么过份的事……我还是被原谅了……

袁霏……真的对不起……真的……谢谢你……

许久许久以后,我们才结束了这个深吻。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就这样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划动空气。不知时间流走了多久,渐渐的,眼前的景象开始明亮起来,天,快亮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袁霏轻声说?馈?

“回去吧。”我小声说道。

“嗯。”

我俩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全身都像散了架。两个人满身擦伤,我的右胳膊肿了,左脚裸肿的像面包。袁霏的双手擦伤非常严重,泛着血丝,他的额头肿着一个大青包。我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狼狈,抽笑了起来,马上又痛得直唉哟。

我挽着他,他扶着我,两个不知是该去医院还是回寝室的伤员艰难地走在校园里。偶尔遇到早起跑步的学生对我俩大行注目礼,有热心的还会关切地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问我们是被谁揍成了这样。

哧笑着说是在网吧熬通宵,却倒霉碰上了热血青年输了cs而大打出手,结果我们这两只池鱼光荣殃及。然后诚恳地拒绝了对方的帮忙,继续艰难前行。本打算去校医室检查一下,走到半路才想起校医不可能这么早来学校,只得作罢,又折回来返回宿舍。

“等天大亮了,咱俩还是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袁霏唉哟着说道。

“三零八的人不用请假,反正不会被记旷课。”我自嘲地说道。

三零八的特殊情况已经令我们可以无视校纪,随意上下课,老师都会体谅的大力支持我们“好好休息”。

终于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下走回宿舍,管理员瞪圆了眼睛紧张地扶着我俩上楼,不容我们拒绝。我和袁霏倍感好笑,也只得从命,同时发现对于一个伤患来说,住在五楼实在太考验身体承受力了。

“一会儿校医室的人来了,我让他们来看看。”

管理员的关怀令我十分感动,而且发现自己已经跃然成为特权阶级,不舒服的时候校医会主动来探。

“对了……昨晚有什么异样吗?你有没有听到巨响什么的?”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寂静之中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还有我的大叫,不可能连一个听到的人都没有吧?原本应该引起骚动,偏偏这一路走来,太平得见不到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