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握着听筒,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把电话也摔了。这么些年了,他很少给邵颖打电话,更不曾像小北一样承欢膝下,每次邵颖同他说话都是一副冰冷冷的腔调,如今看来,是比陌生人都不如。

他隔了片刻,才说:“水。”

司机把车停在公司总部的门口,带着白手套的制服门童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声音脆生生地悦耳:“七哥,您回来了!”岑君西下车,皮鞋刚一点地,一排手下就齐齐鞠躬,异口同声:“七哥,欢迎回家!”周心悦知道岑君西一向为人不吝,身边从来不缺卖命的,只不过他也谨慎,手头的人经常调动更换,身边唯有程浩是跟着西林置地打拼起来的,做事干净利落,这两年不离他左右。

“懒羊羊说:‘啊,一定特别甜……’”真是痛苦,谁能告诉他这个懒洋洋和那个大灰狼是怎么一回事?小朋友们都这么喜欢,他要不要把公司新开发的楼盘设计成这个样子啊。想到这儿又有了一点兴致,揉着太阳穴读下去:“喜羊羊说:‘啊,真的特别甜……’”

这样的工作环境让周心悦毫无可言,除了做设计,也顶多是站在柜台里跟朱晓一闲聊天,一上午都没有什么生意,中午过后风铃叮叮咚咚的作响,倒进来一名戴墨镜的少妇,雷厉风行,长发披散在肩头,水瀑布一样闪着光泽,朱晓一站在玻璃台里面,急忙声音甜甜的问候:“小姐您好,欢迎光临!”

他最后扭头去看程浩,程浩很知趣把遥控器递给他。

沈静北本来就心情复杂,他原本要回县里的,虽然他提干确有其事,但是这一去县里就没有空闲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所以特意把涵涵从幼儿园接出来,想走之前带着孩子和妈出来亲近亲近,刚才邵颖实际是在提醒他不要延误航班。没想到从游乐场出来吃饭会遇上岑君西和周心悦,要不是涵涵乱跑让他去追,没准就错过了。刚才岑君西一句话也没说的站在旁边,他虽然在喂涵涵吃饭,可心里终归是忐忑的,生怕又闹出什么不愉快,这时候听到岑君西的话,像是找事找定了,于是无话可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周心悦觉得无趣,人也没有说话,跟着他默默的上车。她本以为岑君西这就要回家了,没想到他居然好兴致,带了她去逛市中心。

环境如此安然,他看了一会儿报纸便觉得头发沉,想上楼去躺会儿,却突然想起来周心悦还睡在他床上,只好在沙发上打盹,结果刚有了一点睡意就吭哧吭哧的打了几个喷嚏,惹得管家出来问他是否需要叫医生,他要了两粒感冒胶囊。

大概太累了,她睡得很沉,在梦里低低呓语了几声,终究没醒来,又睡着了。

“黑话你现在都敢说了,我看你是疯了!”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岑君西,也愣住了,隔了片刻还是沈嘉尚先开口:“小西?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死了,车祸,砰地一声,到医院只剩一口气了。”她表情黯淡下去:“我爸那么爱我妈,可她走的时候,我爸却不能赶回来。他那么爱她,可还是要做他的人民公仆。”

“……参差不齐……”他椅子的四条腿已经着地了,书也不敢转了,却还是说下去:“c无敌……”

他距离她很近,能看得清他每一根睫毛。其实岑君西在一些地方上跟沈静北很像,可是气质上却截然不同,沈静北很温和,而岑君西每每靠近都有一种凛冽的气息。

沈静北也有点上头,把领带往下松了一松,解开最上面一颗纽扣,这样字看上去还真有点公子哥的放荡不羁,他身体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椅背上,整个人跟岑君西这种市井架子如出一辙,反问白老板:“白总,你该敬我,刚才却敬了我哥,你说该不该罚?”

他把孩子放到床上,然后盖上被子,送上一个晚安吻,翻身关了灯和衣躺下。他并不睡,只是轻轻地隔着被子哄儿子,喃喃的低语。

他看着她,努力地维持风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现在既然被迫在我哥手上,他那个人,你又何苦来要惹,顺着他的话做吧。”

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离他那样近了,那样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就像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春光明媚,桃枝微颤,而他立在车门旁,那样安静的接受她的亲昵。

岑君西下巴对着甜甜偏了偏:“三缺一,加上你,齐活了。”

岑君西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周心悦,周心悦面色讪讪,他笑起来:“哟,这是谁吃醋了?眼睛怪尖的,过来给七哥亲一下。”

她站在那儿一直往脸上泼水,头发都湿了,衣袖都浸水了,可是不能不洗。她两只手捂着脸,水珠就从指缝里漏出来,咸咸的温温的,又落在洗手池里,被水流冲走了。

他淡淡的回她:“谁说我要喝啤酒?”

她点头。信,他那么信任她,她也应该无条件的信任他。

“有完有完,咱这就给你们腾地方。”欧立宁笑嘻嘻的,总算是收敛了一点,一帮人也都正经起来轰轰的往外走,最后欧立宁也走了,还贼心不死回过头来做了个接吻的手势:“嘿,嫂子,那个,你们慢吃啊!”

他啼笑皆非的也“切”了一声,转过头去,正巧欧立宁已经拿药回来,见着他俩有说有笑正准备脚底抹油,没想到周心悦也看到了,冲他喊:“欧立宁!把药给我!”

两个歹徒被她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一把刀已经挥过来,她恐惧到了极点,只知道大口喘息着喊“救命”,却被沈静北一胳膊肘拄到背后,温热的血珠子就溅在她手上。她惊恐的尖叫,是沈静北的血,他的手腕被划伤了。

她想搭腔,可是沈静北温和的笑:“昨天骑车,摔着了。”

她默默然不做声,正巧有人敲门,及时的恰到好处。敲门声不轻不重的间隙有序,隔着门听到程浩低声问他:“七哥,怎么了?”

他握着方向盘只是温和的一笑,说:“别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信息给陌生人。”

沈静北追出来拉住她的胳膊,她挣开他就跑,他骑车来追,她把他连车带人推倒在地上,冲他喊:“你别想再找我!”

岑君西不紧不慢的穿裤子,他随手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周心悦背对着他站在花洒下面,只是抱着肩膀任由水冲,一动不动。

她有一点晕晕的,对司机说:“开慢点。”

周心悦不说话,他坐近了,她才发现他穿的也是住院服,不是什么浅色睡衣,他手上还粘着输液完的胶布条。

“你怎么了……”

“你想自杀,拉了我一把,现在问我怎么了?”他冷笑的一脸轻松。

周心悦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不再说话,想要坐起来,奈何小腹一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抽痛,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岑君西挑挑眉:“准备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孩子会疼?”

“杀人?”周心悦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慢慢才想明白过来,他说的杀人是指流掉孩子。

岑君西笑了一声,舌尖舔了一下嘴角,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冷,“你又杀了我一个孩子,还装什么装。”

她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握住他的手,说:“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岑君西一把甩开她的手,眼里燃烧起雄雄的火焰,咬牙切齿的捏住她的下颚,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许久过去,他总算松开手忍住掐死她的冲动,站起来递上一张纸和一支笔,低声冷笑:“周心悦,我输了,你用两条人命赢了我。这是你和沈静北的复婚协议书,你现在给我签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沈静北会来接你回沈家养着,等沈子涵可以出院了,他也会把你们的儿子接回去。沈书记和沈副市长的家高贵着呢,你们娘俩过去,也不用像跟着我似的或

74章

“岑君西!”她又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明白做错了什么,就算她任性导致流掉了那个孩子,可沈静北从来没有碰过她,涵涵是她几经辗转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岑君西的骨肉,他怎么可以就这么将她们娘俩扫地出门?

他黑色的瞳仁一震,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却在下一刻眯起眼睛,眸底掠过冰寒,声音漠然:“放手。”

“岑君西!”周心悦几乎崩溃,眼神里伤痛杂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涵涵是你儿子,亲生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肯认?”

岑君西抬手揉额,唇角一勾,好笑地问道:“你跟沈静北婚都结过了,你们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认?”

“我们去做dnA鉴定!”她眼神里几乎是渴求。

“我跟沈静北都是一个妈生的呢,我跟他的种能没有血缘关系么。”他笑得愉悦,仿佛看到了一个大笑话。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咬着牙:“涵涵现在是五岁,真的十五岁,我们可以做公证!我当年流产是假的!是我求大夫拿着别人流产的孩子给你看的!”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咬牙说出两个字:“闭嘴。”

“君西!”周心悦吓坏了,下床便要去扶他,没想到她也才做完流产手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还是岑君西将她一把扶住,两个人狼狈的向沙发上倒去。

他已经心力交瘁,更兼这么一折腾,脸色更是难看的如同白纸一般,幸好是倒在沙发上不是别处,没有撞出新的伤来,可这么一折腾仍旧牵扯了旧伤,于是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胸口剧痛两眼发晕,只是勉力撑着自己,不愿意在周心悦面前太虚弱。

他这脾气周心悦心里跟明镜似的,心里着急,踉踉跄跄的便要去叫医生,反被他一把抓住。

他隔了一会儿,才艰难说道:“周心悦,如果是别人,或许公证出生日期需要托关系。可是他沈静北若要改,连个亲自跑一趟都不需要,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