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一路把他们送到电梯,程浩已经按好了楼层,护士问他:“岑先生,下周还来吗?”

自然是问周心悦,可周心悦还没起床,家政刚刚打扫完卫生,一天不过才开始了一个上午。管家察言观色,问他:“需不需要上去叫小姐起床?”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眼里的血,终于顺着眼角淌下来。

周洪山把眼一瞪:“都把你代得敢跟爸叫板了,还不是鬼迷心窍?”

周洪山哈哈大笑,他也微笑:“能遇到她,是我有这个好福气。”

她左右不高兴,罚他陪自己翻棉绳。

他已经开始做下一张卷子,四条腿的椅子只有一只脚着地,他一手答卷,另一手还晃啊晃啊的转书,她忍不住说他:“赶紧做卷子。”

岑君西头撞得鲜血直流,染在白色的枕头上开成血花,一朵连着一朵,他不再撞了,而是摇摇晃晃的爬起,从浴室走出来。

沈静北一手截了杯子,岑君西又让小姐给白老板斟酒,斜睨着眼睛问:“当敬不当敬?”

他有点受宠若惊:“要跟爸爸睡啊?”

沈静北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尝试着安慰她:“过些天找个机会带给你见见。”

岑君西这一巴掌既准又狠,周心悦竭尽全力的忍住让自己不哼不叫,脸上迅速肿起了五指痕,她却紧紧攒住衣裙碰都不碰。

踩着地毯拐了两个弯就进了包厢,一群小姐围在牌桌前,一头坐着老四谢柏杨慢条斯理的甩出一张牌,小姐们一阵娇笑,他抬头才见着他们几个进来,“哟”了一声:“老七怎么也来了,还把沈公子又请回来了!”

“好好好!老规矩,‘蜻蜓点水’,一个都不能少!”

“没有。”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否认:“我没有想他啊,也没有想孩子。”

她大喜过望:“你还会烤肉呐?”

他笑笑说:“谢谢。”

她说:“米线,我煮了点米线,没吃的话趁热吃。”

他欣长的手指就叩着腿上的晚报:“这上面说的,这次流感老人和小孩最容易着道。”他笑眯眯地望着她:“小孩子。”

那两个要钱的人却还不满意,一把刀耍得要挽出花来,一脸横横的说:“公子哥,两个人,这么点钱就想走?”

她愣了一下,还有点懵,想抓住他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是岑君西朝这边走回来,沈静北抄着双手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她只得把好奇也按捺下,听到岑君西问他们:“一起吃早餐?”

周心悦觉得又荒唐又可笑,终于忍无可忍的坐起来推开他,声音愤怒极了:“岑君西!你掉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去富平县见到了沈静北,那又怎样?你想打死我就打死我,不想打死我就让我过天正经日子,行不行?!”

他已经倒好了车,技术不错,连倒到开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然后跟她解释:“我没证,你看好警察,别让他把咱俩得了。”

她一边画一边对着胳膊吐舌头,那么一小截舌尖,她吐出来还微微的卷着,粉粉的,尖尖的,带着奇异的酥麻,丝丝的如同生根,直往他心里扎。他从没有过的心浮气躁,一把抢走她的笔扔到桌子上,终于忍无可忍:“周心悦,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岑君西冷笑,问她:“哭什么?”她赌气,咬着嘴唇别过头去,他反倒躺下来把她搂在肩窝里,玩味的轻笑:“周心悦,你说你这么贱,我当年怎么就手软了一软,没把你和你爸一块弄死呢?”

管家就是这个样子,讨老板欢心的事,永远想在她前面。其实她跟管家属于一个工种,工作都是把岑君西伺候高兴,这样每个月就能从他那里领到一笔小钱,从这一点出发,她和他有什么不一样?惟一的区别就是家政是男人,干的活也比她干净,至少不用在床上伺候他。

她必须听从程浩的,因为他比岑君西更稳重,从他所说,从来不会有错。周心悦跟着他走了以后,岑君西的保镖才匆匆撤离,把沈静北恨得牙根痒,终于没忍住,冲出去狂按电梯。一共两间电梯,都是往下走的,楼层太高,等到再上来,什么都晚了。他气得一拳挥了上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几个人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前前后后出了餐厅,倒把餐厅经理吓得连忙出来赔不是:“沈县长,我们这边有员工专用电梯……”沈静北怒火中烧,他从来没有这样凶过,教养、修为统统抛去了脑后,一脚踏进电梯,要关门的时候才想起来道谢,慌忙说:“多谢你。”他没来得及听清经理说什么,电梯就开始下降,一落到底。

他几乎脚不沾地的跑出去,连西服的外套都被风扑得翻开衬里,自动门在他跟前开启的一刹那,他看见岑君西的黑色奔驰从他正面前开过,而岑君西降驾驶室的车窗,对他超然的冷笑,遥遥伸出一只手,狠狠的竖起了中指。

那一根中指把沈静北看的胸口翻腾,居然看到自家司机坐在奥迪里面还冲他招手,更是气血上涌,上去就把人从驾驶室里拖了出来,一轰油门追了出去。沈家的车市政府配发的,刚换了新车,还是奥迪,只不过型号变了,加速时间长,变速箱却比岑君西的奔驰给力,所以不一会儿就追上去,岑君西的反光镜里渐渐出现一辆黑色的矫捷车影。

岑君西低声咒骂了一句,脸部的线条变得生硬,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孩子一脸紧张的周心悦,短促的蹦出四个字:“系安全带。”

她反应得够快,可还没来得将安全带扣好,车就忽然马力十足,像箭一样直射出去,她被惯性压到椅背上,只是手里紧紧抱住孩子。涵涵已经吓傻了,好在还有妈妈,把头埋在周心悦怀里,因为哭泣,还在一抽一抽的发抖。

车开得这样快,追风一样的速度,没想到沈静北也拼了命,竟然带着轰鸣声疯了一样的追上来,把岑君西恨得咬牙:“妈的,这货现在车技怎么这么好了?”副驾驶的程浩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时关注着奥迪的动向,冷静的告诉岑君西:“虐他。”

岑君西倒是笑了一下,全力以赴的握紧方向盘,把车开的忽左忽右时快时慢,逼得沈静北进退不得,左右躲闪得很是疲敝。他望着反光镜里的黑色影子,才冷笑了一声,突然发现沈静北好像不打算躲了,居然压下速度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等他明白过来,沈静北已经轰足了马力,视死如归的冲过来了。他吓了一跳,只能快速的闪去一边给奥迪让道。

沈静北咬牙切齿的从奔驰身旁冲了过去,辆车很快并驾齐驱,他居然在两车相并时腾出一只手,也对岑君西狠狠的竖起了中指,只不过更狠,一下一下向下猛戳。

岑君西翻动嘴皮吐出一个字,方向盘一转,车身朝着奥迪撞去。

沈静北也无暇再鄙视岑君西,收手换档,导弹一样的弹出去,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突然急速调转整个车身,回过头奔着岑君西直冲而来,是豁出去了。

岑君西盛怒中再也忍不住了,暴喝一声:“我草!”他伸手挂上倒档一脚狂踩油门,和奥迪头顶着头一路倒奔。虽然不属于城市主干道,这城市的单行线,市区的马路两旁刹车声鸣笛声顿时交织成一片,很快又传来女人的尖叫和车体间的撞击声。

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了,岑君西眼观六路,瞅准路旁的一条街巷口无人,甩着方向盘瞬间打了一个横退进去,沈静北果然毫无防备这一手,一路只是向前,岑君西一脚油门跟上,砰地一声把他的车顶上了行道树。

奥迪熄了火,车尾冒出腾腾青烟,悄无声息的夹在行道树和奔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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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28

岑君西觉得自己已经到想要杀人的边缘了,周心悦也觉得他是疯了,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然后将西服外套从身上扒下来恨恨的甩到座位上,一脚踢起驾驶室里藏着的铁棍,提在手里就跳下了车。

奔驰伤得不重,只是车前盖被挤得变了形,而奥迪被夹在中间,前后都严重受损。周心悦吓得面无人色,抱着孩子要下车,却被程浩眼疾手快,锁上了中控。

她恼羞成怒砸着车门:“你让我下车!”程浩充耳不闻,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辆车,把七哥接回去。”挂上电话他才回过头来:“小姐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节外生枝的事,七哥和我都不想处理,你最好也不要做。”他口气不算苛刻,可是周心悦听得出轻重,她抱着孩子没有动,而程浩把车钥匙拔了,把车锁好,下车去了。

两辆车相撞的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在看,岑君西倒是拉着当年砍人的架势,一脚踹上奥迪的车门。

其实他不握棍子好几年了,当年哥几个刚开始在登州做生意,上门来争地盘抢客人的混子很多,打了一个得罪十个,没有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渐渐在道上都打出了名,生意越做越大,跟随的小弟越来越多,被迫干上这一行。那时候打架是家常便饭,钢棍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吃饭睡觉都不敢离身,有时候一天就得打好几架,跟赶场子似的。后来终于遇了事,他看老三事业才起步,老六还在读军校,老八干脆没成年,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个遍,吃了几年牢饭,才被哥几个花钱孰出来。

岑君西想到这儿就觉得恨,手上提着的棍子也越发觉得沉,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抡棍子就砸车窗。

政府机关专用车岂是一般的有防护?棍子都震得虎口生疼,也不过是刚刚碎了一车窗的裂纹,程浩站在一旁,见他出了一会儿气,才上去按住他的手要把棍子抽出来。岑君西不打了,可还站在车前,手上的力度纹丝不动,程浩停了停,掰开他手指,把棍子抽走了。

接岑君西的车已经靠停,而沈静北还在奥迪里面坐着,被弹出来安全气囊砸的有些懵。

“七哥,走吧。”程浩见岑君西不肯走,只好劝他:“这事让他们来处理。”

岑君西戾气丝毫不减,但终归是阴沉着一张脸开始往回走,程浩先行一步指挥周心悦带着涵涵换车,他看着紧紧把脸埋在妈妈怀里的孩子,发出一声冷笑。

周心悦没有看他,也没有那两辆车,抱着孩子快步走了,沈静北却一手揉着前额一手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