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得了谁的好处,连娘子这样的四岁稚童都不放过。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拼尽全力甚至是生命保护好娘子。

苏雪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转头看着她脸上意思明显的神情,极轻地摇了摇头:“我们有得选择吗?”

垂眸盯着手中看起来并无异样的粗硬面饼子,苏雪的眸光再次一沉。是谁,如此好手段?

茵茵草地柔软青翠,一簇簇的小花或黄或白,惬意地随风摇曳,淡淡清香四溢。草地延伸处,一洼小塘,池水泛碧,微风轻拂下,平静的水面便泛起粼粼的波光。走近了,还能看到清澈的池水中有成群的小鱼穿梭而过,嬉戏玩闹。

而被动跟来的春裳和李乐家的却截然不同,迥异的心境本就令她们对此行有了消极抵抗的情绪,再加上马车的颠簸和坐得屁股发疼的硬凳,她们简直觉得生不如死,无法忍受。

想到自己竟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紧急公务,反而思量起了一个小姑娘会不会报自己的恩,孙安不由失笑摇头,冲着身后一挥手,一众人行得更急了,与跑得气喘吁吁的春裳等人迎面相遇,亦没有谁在意。

孙安倒没注意到她眸光中的异样,却因着她丝毫不惧于自己的淡然神情而微有些讶异。

悬崖峭壁?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词,让苏雪只觉得一股凉意由脚底窜至后颈。这样的情节不是每个穿越女都会遇到吧?她不会也这么倒霉吧?

“指望朝廷赈灾?”赵前脸上的哀伤被嘲讽取代,尔后又带了浓浓的愤怒,“我们起先倒也是这么想的,挖草根捞死鱼的好不容易熬到赈灾钱粮到了,分到手的却只是每户两小捧发了霉的玉米面,吃不饱不算,还得贴上一个壮劳力为他们卖力卖命。若非如此,我大哥也不会又饿又病之下被活活累死。”

苏文成听得眉头一紧,眸光一闪后,菱唇轻启,清雅的声音染了几分冷意:“娘和大嫂便放心吧,这事儿我会处理好。那孩子已是三番两次将娘气得重病不起,如若日后还不知悔改,儿子也不能再纵容她,只得让她继续在老家休身养性,待得大了,便在那儿寻个性情好人品好的嫁了便是。”

看来,这就是邹桐艳嘴里的多派几个人了。苏雪悄然绽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且说苏雪和绿然一出院子,便加快脚步往紫芸阁而去,却不及走到,便见一婆子追了上来将她们拦住:“老夫人说了,娘子既如此急,不若现在就动身吧。至于换洗衣物什么的,老奴已叫了人替你去收拾了。”

同样有眼光毒辣瞬间从苏雪字里行间捕捉到深层信息的人,看着苏文成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深思。

苏雪没料到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竟未成功,被瞪得一个翻身跳开数步,手中的木棒却抓得更紧。若是她敢冲上前来或是大叫出声,她会毫不犹豫地再给她一下。

不过,苏雪二人不闹事,却并不代表苏府就从此平静了。不过数日,绿然便趁着夜色正浓,悄然摸到了祠堂后面苏雪所在屋子的窗子旁,小声地向她叙述了府里刚刚发生的一件大事:“田姨娘流产了!”

徐氏见状,忙出声解围:“要说起来,都是雪儿被韩氏宠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任性。这眼见着新妇就要进门,她这脾气若不好好治治,怕是将来还有得亏吃。便是咱们,怕是也……”

“大舅舅今日竟没有去铺子里吗?”苏雪软糯轻细的话一出,韩康永脸色再度僵了僵,苏雪却仿佛没有看出他的异样,依然自顾道,“我方才去我娘的坟上祭拜了我娘,这会儿来瞧瞧外祖母她老人家的身子,莫不要因为我娘的事哭伤了身子。”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田姨娘仍在自顾地宣泄着心中的怒火,眼见着一件衣服已没了衣形,便将它扔在地上用脚重重地踩着,一面踩着,一面如以前般毫无顾忌地大骂着,“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老跛子吗?也值得你们跟遇着神仙似的上赶子捧着,等到你们将来迎进门来受着全京城的人笑话那才好呢。”

这样的人,却不知怎么就与二老爷狼狈为奸勾搭到了一起。

这一日,绿然再一次的抬手试完苏雪额头的热度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苏雪紧闭的双眸,细长的眉头又不由紧锁了起来。

他看似温和实则隐着几许冷芒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苏雪漆黑的双眸,似乎要从那黑翟石般的眸中寻出宝来。人群之后,早就混入其中的绿然见此情形,一双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身前的衣角,紧抿的唇和微颤的身子显示着她的慌乱与担忧。

余氏微拧着眉头,目光沉沉地扫过屋内众人,落到大夫人徐氏身上时,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徐氏也正拿探究的目光看向余氏,陡然察觉她目光中的怀疑,浑身一颤,忙悄然地摇了摇头。

她愕然之余,心头陡然一惊,被恨意蒙蔽的心神骤然清明,却转而又眼角的泪流得更凶了,一如断线的珠子般啪答答往下落,两手紧紧地抓住绿然的胳膊,心里暗自号叫:“绿然,娘死了,娘被苏文成那个混蛋亲手勒死了。”

朦胧的夜色中,一道矮小的身影借着后院的一棵大树,艰难地攀上比她高得多的墙头,正欲挪动身子换个理想的姿势下去,却突然身子一滚,直直地跌下墙头去,发出一声闷响。

再说余氏,她从来就不是个大度得体之人,若不是念着韩氏乃是苏家最落魄之时遵照婚约嫁进门来的,婚后又尽力服侍丈夫奉送婆婆,一旦休弃怕惹得二老爷遭人弹劾,怕是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吧?这个时候竟说出什么“堵悠悠众口、替二老爷仕途着想”的话,倒显得她有多不情愿不舍得似的。这样明显违心的话,更让她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一切的后果有我受着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雪儿有事?

一转头,她对上的便是摔落在地的小白蜷缩着身子不停地颤抖的模样,明显被方才的变故吓得不轻,不由有些心疼。

苏雪说生弟弟的话,却很令她心中高兴。都说小孩子说生弟弟生妹妹的无心之言很准,如今连她都说自己肚子里怀的是男孩,那自己的猜测就准没错了。到时生下个儿子来,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又要稳固几分了。

“我说弟妹啊,你这死倔的脾气也确实得改改才好。咱们做女人的,可不就是盼着多多为自己的夫君开枝散叶?你既不能做到,瞧着田姨娘如此,总该高兴才是,哪里还能处处使坏。娘不过气不过说了几句而已,又不曾打骂于你。你这会儿哭成这样,倒让人觉着像是娘不体恤咱们做人媳妇的动辄打骂似的。”

她觉得,这么俊美的男人这么好的揩油机会就在眼前,若是白白浪费,那肯定是要遭天遣的。于是,手上的动作便又更放肆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明明两年前他们还是幸福惹人艳羡的一家,明明早上出门时爸爸还笑着跟妈妈说要重新做人,把失去的酒厂赚回来,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剩菜剩饭怎么了?那菜是不曾动过筷子的,饭是用勺子盛的,除了少些热度,跟新做的有什么区别?”苏雪皱起自己的细长秀眉,稚气的脸上装出几分小大人般的老成来,“老夫人平常教导你们俭省和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你都忘了?虽说他撞我有错在先,可咱们若为这点小事揪着不放,就更让人笑话咱们小肚鸡肠趁机贪利了。”

在现代就极讲求饮食卫生的她,当然不会去吃陌生人碰过的饭菜了。可那菜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盘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饭也是干净的。这样的饭菜就是冷透了,也比那疑似被下了毒的饭菜吃得让人放心。

为了填饱肚子又不被人毒死,今儿这脸面,她是豁出去了。

她早料到春裳和李乐家的会说出反对的话来,可她们能拿规矩压她,她就不会拿老夫人那尊大佛压她们么?不光要压她们,还要让她们尝一尝别人真正的残羹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