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到处灯光黯淡,墙上四处有乱抹的血痕。修小心翼翼顺著无人的走廊往前走。

布莱兹嘴角啜著笑,瞟了一眼身後,又看向眼前。

“可她没有。她放弃了逃走的机会,生下你,几年之後死在那里。而你父亲,我从没听他说过,你知道他不是个多言的人,可我知道他并没有想过会有你这个孩子,如果他无法承诺孩子的未来他就不会让自己有一个孩子。可你已经在那了,所以他只能尽他所有去保护你。父母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古老的城堡高高耸立,城墙上爬满常青藤,一扇扇窗户紧闭著,一点光也s不进去。

阿格尼尔家的平庸者。业内人是这麽称呼他的。

梅耶轻飘飘瞟了火蛇一眼。在那边布莱兹以人身去截杀戴纳时,火蛇也同时在这里出现。所以从头到尾,梅耶只是在这里和火蛇无声地对峙。

事实上,梅耶很清楚布莱兹在这个世界可以支配的力量有限,当他使用分身时力量势必分散。而在远处和戴纳交战的个体毫无疑问占据了大部分力量──所以面前这条以骇人形态出现的火蛇,应该只是个虚张声势的空壳而已。

虽然得出以上结论,但梅耶只是防备著火蛇,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也没有进攻的打算;就像他上一次背对著火蛇正对著那具仿佛毫无知觉的身体时,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一样。

梅耶很清楚,布莱兹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说话做事好像只管自己高兴丝毫不考虑後果,一副随时都能把自己玩死的劲儿;可是比起玩死自己,他更能玩死别人。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梅耶也更确定自己上次没有一时冲动之下对那具身体出手是正确的。布莱兹虽然看上去暂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但那具身体恐怕一直都有知觉,不仅有知觉而且还保留了大部分力量,他不过是用这种方法来掩人耳目──更具体地说,大概是为了避免和戴纳正面起冲突。戴纳无论如何也是个战斗天使的亡魂,尤其是j神状态还不怎麽稳定,他和一个高阶恶魔面对面很难不打起来,就连梅耶自己要和伯纳德见面都会小心翼翼避开他。

至於那次梅耶靠近那具身体时,火蛇匆匆赶来却又呈现那样挑衅的姿态,究竟是想逼走他以继续维持伪装,还是想引他出手然後趁机重创他,梅耶不得而知。他倒也没为此费神猜测,他和布莱兹相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长到足以让他不去试图掌握布莱兹的任何想法。布莱兹就是这麽个让人捉m不定的家夥,你顶多只能感觉到他的危险和不怀好意,但永远也猜不透他这一刻正在想什麽、下一刻又会做什麽。并且梅耶还知道,当布莱兹决定要做什麽事、而那事又和你的利益相冲突时,事情一定会向著布莱兹──而不是你──希望的方向发展;你最好不要试图去阻止他,甚至连想都不要去想,因为那只会是徒劳,你所能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的损失尽可能、再尽可能地小一点。

对面的火蛇再次开口:“你知道吗,梅耶,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个伯纳德看上去好像认识我的样子,你能告诉我为什麽吗?”

这次梅耶终於回答了:“因为我觉得他有必要认识一下他的引导者。”

“噢,引导者!可我什麽也没做,我只让他看了点现实而已!”火蛇大声抱怨,“梅耶梅耶,我知道你那点小把戏,告诉人类他们堕落g本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们那些邪恶的念头都不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那都是恶魔的教唆!让人类放下那麽点良心的谴责好让他们堕落得更加彻底。我得说你做得真不错,真的!可我不喜欢你打著我的名号那麽做!我从来不给人类直接灌输任何想法,你是在侮辱我!”

梅耶只是以他一贯的姿态低著头微笑。

“而且,”火蛇又换上了悲哀的语调,“你居然告诉那个伯纳德把我的主人当成最後一个祭品。这可真让我伤心你知道吗,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人居然还敢动他。”

梅耶抬眼,目光s向火蛇:“这是对你的警告,布莱兹,别以为我不敢动他。”魔法阵的最後发动需要一个强大而黑暗的灵魂,那当然不是非修不可。

“我阻止过他到这里来。如果你识相当时就该带他离开而不是帮他闯进来!”他的声音带上冰冷的怒shubaojie意,“是你先冒犯我的领地!”

“啊,你指海里那个大家夥。”火蛇没所谓地说,“我的主人只是想来旅个游玩一玩而已,我可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可以。而且我爱旅游,这是感情的催化剂……”

“算了吧,布莱兹,”梅耶嘲讽地打断他,“为什麽不承认呢?你一早就决定到这里来,因为你知道我的狂天使就快完成了。200年你都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你喜欢享受在最後一刻摧毁他人希望的快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所有人也不过是你玩弄的棋子。布莱兹,”梅耶笑著问,“想到我要得到那力量,让你害怕了吗?”

火蛇悲哀地望著他。“你说什麽?你以为就凭你,再加上一个狂天使,就有资格让我多看一眼了吗?”他怜悯地叹了口气。“我不过是陪我亲爱的小主人出来散散心而已。能有个机会让他出来走走比较好,总闷在家里会把他闷坏的。至於那个什麽天使,我可一点也不想和他交手。他是个可怜的家夥,脑子也不怎麽好使,可他直到最後也在坚持自己。虽然我觉得他可真蠢,但我尊敬他,他有我早已失去的东西,你明白吗?噢我想你那点腐烂的脑子大概不会明白。”

火蛇停了下,像在默zhaishuyuan哀似的。“你瞧,我已经尽量避免和他见面了,可谁让那封印解开了呢?我可不能让那疯子伤害我亲爱的主人。恋爱中的人做什麽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哼,”梅耶忍不住再次冷笑著打断他,“你会爱人──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火蛇嘶嘶地笑起来。

“那就笑吧。”他说著,巨大的身体消失在空气中。

安士白岛正在崩溃。如果能从高空俯视全岛,会看见整座岛正裂成几大块,每一块又在裂成更多小块,直至粉碎。

而岛上的人感觉则像身处地震中心。大地剧烈震动著,不断开裂分成不同板块。各个板块互相拉扯开,或是猛烈地撞击到一起,有的部分在上升,有的部分在下降。树木大片大片倒下,海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布莱兹一路乐颠颠地从震荡的大地上跑过去。他忽然惊呼了声缩回去闪到一棵大树後躲起来,偷偷探出头去看──那边修踩著自己的影子身姿轻巧地掠过一道道地缝,很快就要过来了。

布莱兹抬起右手看了看。他的手臂正在缓慢恢复,但整体看上去依旧fqxs惨不忍睹。虽然考虑到戴纳的实力,与之交战并胜利之後仅仅只有右手溃烂可说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可现在布莱兹像个做错了事想掩饰的小孩一样,一边探头探脑注意那头修越来越近的身影,一边抱著手臂用力甩。

“快点快点快点。”他念叨著。

此时火蛇的力量回到他身上,恢复的速度又稍稍快了一点点。

但修的速度更快。

“噢──”布莱兹抱著仍然恶心难看的手臂四下张望,想著是不是该先找地方躲一下。

他身後不到三米处,修觉察到什麽似的朝这边看过来:“布莱兹?”

“布莱兹?”修又叫了声,朝那棵树走过去。

树後那颗金色的脑袋随著修走过来的角度隔著树转来转去,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修终於不耐烦一把把他从树後扯出来。

“噢,嗨,您好!”布莱兹匆匆忙忙调出个笑脸,一边用力踩著什麽东西。那被他踩的玩意正在剧烈燃烧,早看不出形状,在他狠狠地踩踏之下很快化成灰烬消散不见。

修松开手,退後一步打量他。

现在的布莱兹和几分锺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他整好了头发,弄干净了脸,甚至还换了套衣服,整个人光鲜得可以去出席晚宴。

他右边的袖子垂在那,空荡荡的。

布莱兹一脸灿烂地望著修:“噢,亲爱的主人,好久不见!”

“嗯。”修没什麽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布莱兹眨了眨眼睛,连忙跟上去。“您就没有什麽想说的吗?”他大叫。

“说什麽?”修瞟了他一眼。

“比如我穿这件衣服很好看之类的……”

大地的震荡越来越剧烈。“快走!”修观察著周围一边退一边大喊。

布莱兹一脸委屈地站在那不肯动,像个没得到糖果又倔强地不愿意开口要的小孩。

“修,”蝙蝠从修口袋里探出头来,“他的手……”

修不耐烦地打断它:“当然,我刚才差点死在那,他怎麽可能安然无恙?我们不是没遭到第三方的攻击吗?”

“噢──”布莱兹目光闪了闪。

“好了你穿那件衣服很好看。”修没好气地说著转过身去,“快点跟上。”

布莱兹立刻欢快地跟上去。

“我想给您留个好印象!”逃亡中,一边躲避倒塌的树木,布莱兹一边美滋滋地朝修说。因为四处都在轰鸣,他是用喊的。“我刚刚才换上这件衣服,我很小心都不敢弄脏它。您喜欢我穿这件对吗?”

修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不知他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

布莱兹观察著修的表情,试探著开口:“这件衣服是您带来的……”

“啊──”修保持脚下的速度,缓缓点了点头。他对那衣服的具体样式没有任何印象。事实上他连自己为什麽要给那恶魔带衣服都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日常生活中严谨惯了的人在收拾行李时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我只是打开衣柜,拿了离我最近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