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战勇走过去从老伴手里拿下听筒挂好,有些生气地问她:“你这又找什么事儿,刚睡醒就折腾!”刘英握着听筒抬头看看乔战勇,突然生气地挥手打掉他手:“你给我躲开!”老爷子被弄得十分没面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谢楚德见状,拉拉身旁许萍的胳膊,示意她进去劝劝,许萍紧皱着眉头,老大不情愿地进屋,却不说什么,只是去收拾一床一地的报纸。谢楚德无奈地白了老伴一眼,只好自己上前,劝刘英道:“亲家母您别着急,估计电一会就来了,您那节目耽误不了。再说了,现在电视老重播,就算今天看不了,您告诉我什么节目,我帮您查查看它什么时候重播。”

“我明天出差,小菊又请假,让我爸我妈过来照应几天。”谢言低声解释道,但是却全然不接海洋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不重。”谢言疲惫地径直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半阖眼睛答道:“破了个小口,医生说没事,这两天你们别给她沾水就是了。”

不过,谢言可不吃保姆这一套。从厨房到洗手间,卫生打扫到什么标准,谢言制定出了详细的标准,乔家二老、猫猫、海洋和自己各有什么生活习惯和注意事项,她一条一条仔仔细细交代清楚,听得张久香眉头紧皱,不停地直咂嘴。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笔记本是专门给保姆备的——每天买菜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都要记帐。张久香这是头一次见识把保姆当企业员工一样来管的雇主,仗着小菊已经走了,乔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替补,放胆向谢言要求加200块钱工资:“你们家活太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老太太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您要是同意加钱,我就留下试试,要是不行,那您就再另外请个人,我就不干了。”

王总看着海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以极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呵!”小蔡在一旁听得乐了:“五个证您差俩,我就看不出怎么赚钱。”马自立有些得意的微微撇嘴笑笑,拍拍海洋的肩膀道:“海洋,不是哥哥吹,这就是干开发和干施工的差距!我跟你说,咱这证不全,不是不能上市交易吗?没事,咱不卖,咱搞个内部认购!刚才这电视采访,再配公司和项目的一个宣传片,我就是要把广告做出去,告诉人家我这房子是京城里少有的好东西,您得赶快交钱排号才能买上,要不我还就卖没了呢!”

海洋微笑着替妻子擦去泪水,自己的眼圈也红了。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真真切切从耳边和腮边擦过,所有的艰难和磨折都在这呼吸中烟消云散,那种感觉,是拥有了全世界也无法比拟的满足与笃定。

马自立和小蔡都惊呆了。小蔡回过神,赶紧拿桌上的纸巾去按海洋的伤口,却被海洋一把推开:“我没事!”血暖暖地从脸上流过,海洋觉得所有的怨恨、怒火、委屈全都随着这血得到了痛痛快快的倾倒。他一把抓住马自立的衣领,一字一顿地说:“马自立,我乔海洋今天来找你,就是还给你个面子,你要是给脸不要脸,我今儿就当着你的面发誓,你怎么出来的,我就能怎么把你再送进去!”

“合适!”沈致公斩钉截铁地答道。水兰思忖一下,微微点点头。沈致公像终于放下胸口一块大石一样笑了,轻轻把水兰揽进怀里。水兰这回没有拒绝。她像初恋时那样静静靠着爱人的胸膛,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激荡出欢快的轰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人这种动物,老了老了就好像活得缩了回去,脾气、想法、心眼儿,没有一样不在朝着顽童时代飞速退化,常常会变得嘴馋、贪婪、自私,易怒可也心机单纯,摸清他想要什么对症下药,他就会那么简单地快乐起来。海洋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母亲一天天老成一个老小孩的过程。真的,好多时候,你舍得跟一个孩子较劲么?把老人也当成孩子,你才会发现,对他们,你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谢言心乱如麻地坐在边上,又是懊悔又是伤感。

老太太说要搬去北京又是她自个儿拿的主意,没跟任何人商量,老爷子和其他人一听都傻眼了,闹不明白老太太这次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怎么到一个地方,好容易把激发出来的矛盾都给按下去了,大家也刚刚磨合到最好的状态,她就寻思着要再次变动。从前折腾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在一个大仓县城里,丁大点地方,能跟去北京的浩大工程相比么?更何况海洋两口子现在跟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好让那俩身体还比较硬朗的老人帮着带带孩子做点家务,就乔家二老的身子骨,去了之后是平白地给人添了负担。到时候谢家二老得回自己家住了,谁来照顾不满一岁的孩子,谁留在家里伺候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人的乔老太太?

新工程上王总始终不肯吐口。就像有意吊海洋胃口一样,领着他们去看了已经做完三通一平的空地,告诉他们,只要他愿意,这地方随时可以开工,争分夺秒地长起一座大楼来。然而,海洋他们越是急切,他却越是淡定,甚至摸透了海洋的真心思:是因为上个工程还欠着帐,这才急于找新工程周转一部分资金。海洋看他明戏,也没有把事情瞒他,把自己的情况向他和盘托出。王总听了他的叙述,表情古怪地问:“你说的那是马自立吧?”得到海洋的肯定后,他和自己的两个副手飞快交换一下眼光,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对海洋说:“我听说他出来了。”

“要是你同意的话,我想叫你一声大哥。大哥,你是个男人,我张亦松在你面前,连个人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