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针的晚上,猫猫果然烧起来了,虽然只是37度6,在医生所说的正常范围之内,可还是平添了大家的担心。许萍一百个不愿意外孙女发着烧还出远门,却又不好阻拦,只得随着谢楚德,将女儿一家三口送上北上的火车,又站在车窗外恋恋不舍地望着里面沉睡着的猫猫,看着看着,她突然掉下泪来。

老爷子陪着老太太在堂屋门口伸出的廊檐下晒太阳,水灵则在院子里挥着把锄头卖力地刨原先荒着的一小块地。范磊提着菜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锄地的水灵顿时惊呆了。他扔下手里的菜,冲过去一把夺过水灵手里的锄头,生气地吼她:“你疯了呀!你这是要干吗?”他粗暴地拉扯着水灵进了里屋,老两口在一旁惊诧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然不明就里。老太太示意老爷子推着她的轮椅,悄悄走到水灵两口子虚掩着的房门口屏声静气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房门,。

见了谢言,许萍就跟见了救星一样:“你可回来了!你留下的奶7点就喝完了,猫猫9点多醒了,一直哭到现在。这孩子现在嘴也刁,喂奶粉都不吃了!”

“真的!我不骗你!”范磊急赤白脸地力证自己有理:“你以为你爸天天出去干吗去了?我上回去找他,是从洗浴中心把他找回来的,就是那个‘太上宫’,我在那边看见过他不止一次!他还特意嘱咐我别告诉你们,上回来那个冯阿姨,我敢保证和你爸有点那个……”

“妈……”范磊为难地说:“那床是海洋特意从丰城买回来的,咱这儿都没有。”“我不管!”老太太脖子一梗,拿出了强硬的家长作派:“能拉过来也能拉回去,反正这床我不睡了,躺上头跟躺医院里一样!还有,”她稍作停顿,继续指示:“家里这个什么浴室,也给我拆了!那水龙头里的水,滴答得跟尿尿一样,那么小溜,半天肥皂沫子都冲不干净,那是洗澡还是遭罪啊!那些瓷砖热水器,也都拆了,给人家退回去。咱不要了,兴许别人还能用,别糟践东西。”

“这人不服老真不成呀。冯会计要说当初也是你们厂一枝花呢,可你看看现在,还不也成个皱皱巴巴的老太太了。”夜里熄了灯,老爷子和老太太分别躺在各自的单人床上,却都迟迟难以入睡。老太太回想起白天与老冯的会面,感慨岁月的毫不留情。

范磊在值班时发现了单位自行车棚里一辆像是被人遗弃的破三轮,一只车轮没了,灰头土脸地靠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显然许久无人问津。他寻思着如果这车确实没主儿,自己就把它收归麾下,稍微改造一下,就能当老太太的坐骑使唤。

这联络图让海洋大开眼界,也感慨于大姐夫的用心良苦。大家都是亲戚,海洋虽然不想掺和官场里的这些汤汤水水,但还是接受了大姐夫的安排,择道大连坐飞机回京,自然,临走前陪着大姐夫去拜会了那位拐弯抹角的同学,算是让大姐夫不虚此行。这么一想,这趟回老家,一半倒像是专为了给大姐夫升官铺路回去的。

“妈,”海洋委屈地替大家辩解:“我们改也是图您出院了住着方便,没别的意思。再说爸也同意了,所以就……”

决定了母亲出院后老两口由谁挑头照顾,海洋也提出了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改造老房。乔家这老房子足有40多岁了,从水兰到海明,一家四个孩子全都是在这个小院子里出生、成长。老房子的一砖一瓦都记录着乔家人几十年里点点滴滴的喜怒哀乐。虽说老房够结实,可是使用起来跟现在功能齐全又便利的单元房不能同日而语。比如说房子里没有厕所,没有浴室,原来都是去公共厕所和浴室。现在老太太的腿不像以前便给,必须依靠轮椅才能活动,房子构造就必须大动一把。另外床也成问题,原来是睡大炕,现在老太太瘫痪了,睡炕上不仅上来下去不方便,夜里起夜,还会影响老爷子的睡眠。还有暖气、门口的台阶,一一数来,要在老太太出院之前改造的地方还真不少。好在海洋就是学工民建出身的,等于现放着一个设计师,重新装修的建议一在乔家人中达成共识,海洋当天晚上就连夜画出了改造图纸。范磊号称自己曾经给作建筑的朋友帮过忙,把采买材料和监工的活大包大揽。全家人都为了老太太的出院紧张行动起来。

沈林脸上现出惭愧的神色,原来在他身上那理直气壮的气焰也渐渐矮了下去。海洋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开导:“还有你爸你妈,他们这几天急的……”一说到这儿,沈林突然低声把话头截断:“他们根本顾不上我!”海洋一愣。

海洋的信息发了出去,但是却久久没有回音。海洋略为沉思一下,继续打字:“请你务必告诉我,看得出来沈林是你的好友,他的家人此刻都很着急。”

谢楚德点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只充满理解地说:“快收拾东西吧。”

范磊从看到水灵回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时就感觉她不太对劲,得知她是在找存折时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老太太来了点情绪,接着水灵感叹道:“要说,小水这孩子也不是随谁,能说会道的,小嘴可会哄人了。”

谢言像骤然被蜜蜂蜇了一下一样“咣”的一声把汤匙扔进碗里,猛地抬头叫道:“你疯了!当然不行!”海洋看妻子反应如此剧烈,便不再说什么。谢言放下碗,摸摸海洋的头:“你没发烧吧!这一年咱们股票亏了有40%,你现在出就等于割肉,亏的钱就彻底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