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人瞧见正副统领先后走脱,惊叫起来,前方宋军闻声,斗志烟消。军中将领纷纷逃走,一时间,宋军自向冲撞,乱作一团。元人趁势进击,宋军兵败如山,投降者十余万,粮草辎重尽皆失落。

众军一拥而上,将他按倒,片刻工夫,便听到杖击之声。伯颜听了片刻,忽地眉头一皱,叫道:“那速,不许手下留情,否则军法从事!”原来,那速知伯颜、阿术喜爱梁萧,故而手下留情,但伯颜乃是武学高手,一听便知虚实,那速听了这话,只得全力挥棍。

伯颜掉过头,对梁萧笑道:“我猜,宋军没了浮桥,吕德必调水师救援樊城,虽然缓了些,但也不好对付。你有法子吗?”梁萧沉吟道:“若要舰船运转,就得撤去鱼网,否则船可划不动。”伯颜会意道:“好,我派三千人,轮番砍削树木,若还不够,再与你五千人畜。记住了,务必断绝两城互援。”梁萧答应。

他拔出宝剑,嗖嗖嗖在地上刻出三道算题。一道“七曜珠联算”,涉及天文;一道“大禹治水图”,涉及水利;第三题是道“鲁班树下问”,题为鲁班在一棵五围粗、六丈长的大树下发问,问如何砍伐这棵大树,才能做成最庞大的攻城云梯。这一题,涉及机关尺寸(按:相当于现今数学的极限问题)。

梁萧颔首道:“此阵义理合于五行,阵形则依照水鸟蛇鱼模样,前锋变化尤其奥妙,便似鱼口蛇吻,水禽嘴喙,逐部吞噬对方兵马,再以阵腹设精兵歼灭。向日我在《五行诠兵》中见过此阵变化,可没有真见人用过。记得书中有注:”此阵变化舒缓,不利陆战飙行,适于逆水鏖兵‘。“这番话包容中土先哲大智大慧,阿术不通数术,自难全然明白,但听梁萧所说的阵形变化与眼前相较丝毫不差,不觉喜道:”如此可有破它之法?“

转眼又过月余,这天哨兵传令,说伯颜召见。梁萧随哨兵前往元帅大帐。掀帐入内,却见伯颜负着双手,正看着墙上的地图,听梁萧进来,也不回头。梁萧呆了半晌,渐觉不耐,欲要退出,忽听伯颜哈哈大笑,转身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梁萧学着杨湖的嗓子,闷声道:“黄老五肚痛得厉害,老子扶他回来看看。”史富通也忒乖巧,立时哼哼两声。这些日子他早晚都在无病呻吟,故而这两声虽是随口哼来,却哼得地道,叫人听不出破绽。

二人点火之时,云殊一声长笑,笑声冲天而起,只见两边坡上林中,人头耸动,倏忽现出数百之众。云殊撤下右臂,手中多了把斑斓古剑,剑锋下指,朗声唱道:“虏其名王归,系颈授辕门。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众人齐声应和:“潜身备行列,一胜何足论。”歌声中,纷纷提着弓箭长矛,铁锤刀枪,从两面山坡呼啸而下。

梁萧被她这番话说得僵住,心中又是恼怒又是酸楚,无奈蹲下来,好言说道:“阿雪,这是去打仗啊!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从军?”阿雪拭去泪,大眼瞪着梁萧,道:“我不管,哥哥你说了,只想阿雪开开心心过日子。阿雪就要跟哥哥从军,哥哥不答应,让我不开心,就是说话不算数,哥哥说话不算数,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梁萧道:“土土哈,你不会说汉话么?”土土哈道:“我听得懂,但说不好的!”梁萧道:“我妹子不懂蒙古话,你来我这里,就说汉话,我去你们那里,就说蒙古话。”土土哈呵呵大笑,用汉话道:“好!”

众人听罢,王婆子叹道:“文靖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唉,真是老天不长眼啊!”赵四家的低头沉吟半晌,忽拉梁萧道:“公子随我来!”梁萧不明所以,跟她过去,阿雪也紧随其后。三人走了半晌,遥见山坡上有片竹林,林中竹屋青青,捆扎齐整。

阿雪见他忽而苦恼,忽而欢喜,忽而沉默不语,忽而念念有词,终于忍不住好奇道:“哥哥,你想什么呀?”梁萧笑道:“很深奥的道理,我也想不明白。”阿雪笑道:“哥哥都不明白,阿雪更不明白啦!”梁萧看她一眼,笑道:“阿雪,我教你武功好么?”阿雪喜道:“好呀!”梁萧道:“我最厉害的武功,俱都不离数术,所以你要学我的功夫,便要先学数术。”阿雪道:“你教我,我就学。”

梁萧不胜其烦,懒得理他,指着远处,道:“但那里原本有了一个,故而就该用五个减去一个,你们说还剩几个?”中条五宝眉头大皱,扳动手指,但越扳越糊涂。虽然此等减法对于普通人而言再简单不过,但对这五个人而言,却无疑是再难不过的了。梁萧看他五人模样,心知自己猜得不错,笑道:“你们慢慢算,谁先算出来,谁就最聪明。”五人一听大急,赶忙计算,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去。

胡老万瞅了梁萧一眼,嘴一撇,忽地一把抓出,笑道:“你卖什么刷子?”话才出口,五指已到梁萧胸前,劲风猎猎,十分凌厉。梁萧一躬身,手成拈花之形,食中二指拂他小臂。胡老万好似吃了一惊,忙收手嚷道:“不对不对,胡老百,他哪里是卖刷子的?他会如意幻魔手,分明是萧大爷的后辈。”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变色,了情也诧然看着梁萧。此时阿雪和哑儿听得叫声,也走了观门,哑儿背了一个大包裹,手里牵着那头白驴“快雪”。

儒生笑道:“说得正是!莫非你不肯答应?”梁萧气道:“那是当然。”儒生道:“如此说来,我只有用强了。”他作势动手,梁萧疾退两步,手捏剑诀,凝神以待,生怕被他逼着一动不动,站个三天三夜。

了情莞尔道:“那好!我便托个大,叫你梁萧!”微微一顿,又道,“方才你这一路剑法好生出奇,似乎蕴有天文。”梁萧大惊道:“道长好眼力。”了情笑道:“乍看未必明白,但贫道粗通剑道,略知天文,瞧得久了也猜出几分,但不知这路剑法是谁传给你的。”梁萧赧然道:“没人教我,我一时心动,自己胡乱想出来的。”了情讶道:“这剑法是你自创的么?”梁萧道:“前段日子我被困在一个地方,无所事事,唯以钻研天文为乐,刚才瞧着天上星图,忽有所悟,便胡乱使了几剑。”

梁萧瞧了瞧白毛驴,道:“道长说这驴子是你家的,何以为证?”灰袍道姑道:“贫道入镇化缘,随手将毛驴停在施主门前,哪知事毕出门,竟然就不见了!”把手一拍,婉声道:“快雪,过来!”那白毛驴闻声,打个响鼻,一摇一摆走到道姑身前,意甚驯服。

出得门,却见阿雪双手挖土,便上前一步,拂开她道:“真是笨丫头。”他挥剑砍下两根粗大尖竹,双手左右开弓,须臾挖好两个大坑,将阿冰、阿凌葬好。心想这二人生前时常欺辱阿雪,死后却幸得阿雪才能入土为安,若是泉下有知,不知当作何感想。转眼一望,却见阿雪呆望着坟丘,泪落如雨,忽地俯身拜一拜,还未起身,便听有人道:“女娃儿以德报怨,很好很好。”

楚宫沉吟道:“如此说来,室内有脱困的机关不成?”梁萧道:“不错,但烦雷大郎给楚老大垫垫脚。”雷震跳将起来,叫道:“呸,干什么是老子给楚老大垫脚?不是楚老大给老子垫脚?”楚宫冷道:“谁教你长得粗壮些?”雷震面皮泛紫,还欲叫嚷,却被楚羽在他耳畔窃语了数句。雷震阴沉半晌,咬牙道:“罢罢罢,臭小子,你要怎地便怎地?出了这鸟地方,咱们再来计较。”当下躬身蹲下,让楚宫踩在肩上,梁萧则纵身跃起,踩上楚宫肩头,三人相叠,恰好够着室顶。

梁萧奇道:“这盒子竟能转动?”韩凝紫道:“这纯阳铁盒只须三排一组,便可横转竖移。”梁萧摇头道:“可惜,盒上的文字还是不能成句。”韩凝紫皱眉道:“或许转到一定时候,那《璇玑图》自然就成了,然后循句诵读,铁盒之谜顷刻即解。不过,我转了三天两夜,也无头绪。”梁萧心头一动,问道:“莫非你要我拼出《璇玑图》?”

三个农夫诧然回头。阿雪此时性命交关,也顾不得梁萧写得真假,脱口便道:“我要温柑六个,绿桔十个,匾桔八十四个。”此话一出,韩凝紫神色倏变,站起身来。那老农夫掐指一算,不禁笑道:“这位姐姐买得巧,一百个桔子,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文呢。”阿雪惊喜交集,忙赶上去,将钱塞给老农夫,一个后生见她行动不便,便匀出一个竹筐,装好百枚柑桔,递到她手里。

三人弃了马,随阿冰走了一程,来到一棵树下。阿冰坐下来,瞅着梁萧,似有些心神不属。阿凌笑道:“冰姊姊,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冰叹了口气,道:“我寻到柳莺莺了。”众人同是一惊,梁萧尤为关切,只可惜不能出声,唯有侧耳倾听。

梁萧本也并未睡熟,只是头脑迷糊,昏沉沉睁不开眼。他被云殊内功催逼,出了一身透汗,时候一久,便觉嗓子里犹如火烧,虽在昏沉之中,仍然记挂着喝水,迷糊一阵,勉强睁开了眼,却见屋中空空,不由大吃一惊,连叫了两声莺莺,也无人答应。梁萧心中慌乱,挣坐起来,只觉口中干涩,顿有所悟:“她定是寻水去啦。”想到这里,心头一甜,胸口也似不那么窒闷了。当下闭目运功,不一时,便觉丹田里渐渐凝聚起一丝内力,当下吐纳引导,但那股细微真气却如一条死样活气的蚯蚓儿,过了半晌也无动静。

《易经》中,先天八卦各有方位,离卦在南方,坎卦在北方,兑卦在西方,震卦在东方,乾卦在西北方,坤卦在西南方,巽卦在东南方,艮卦在东北方。梁萧定下西方方位,便摸到八卦锁上表征“兑”卦的符号,转到西方,“震”卦则转到相反的东方。东西一定,其他六方自也一一定位。柳莺莺瞧得心中纳闷:“小色鬼懂得不少呢,不全是草包一个。”等到梁萧将“坤”卦转到西南,先天八卦均已归位,忽听得铁柜中咯咯有声。梁萧用力一掀,铁盖应手而起。敢情那铁柜外壁厚约数尺,内中却甚狭窄,径不过一尺,即使用大斧铁锤,也难砸开。柳莺莺探手入内,摸到一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触手冰凉,并无特异之处,当即拿了揣入锦囊。

梁萧瞧他神色郑重,不似说谎,听到最末,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眼圈儿便已红了,涩声道:“他……他杀了我爹爹,抢走我妈妈。”伯颜虎躯一震,失声道:“当真么?”梁萧眼中流下泪来。柳莺莺听得明白,伸出纤纤柔荑,握住他手,心道:“我只当我最命苦,原来小色鬼也这样凄惨么?”目光盈盈如水,凝注在他脸上,心中满是怜惜之情。

霎时间,忽见那蓝袍汉子单刀疾起,刀脊磕中枪尖,嗡然声响,噔噔噔,二人同退三步,竟是功力相当,不分高下。龙入海一扫狂态,瞧了瞧手中金枪,又望着那蓝衫汉子,颔首道:“好刀法,示之以弱,击之以强。”原来蓝袍汉子那一丝惑色竟是欺敌之策,实则并无破绽,若非龙入海留有后着,势必被他卸开金枪,单刀抢入,劈个正着。龙入海不想他貌似雄壮,心机却一深至斯,不由得精神凝定,再无轻敌之念。蓝袍汉子暗道可惜,口中笑道:“敢情阁下也通兵法?”龙入海冷笑道:“略知一二。”突地疾若惊风,噔噔噔踏上三步,每一步均是气势慑人。

梁萧道:“能啊,我小时顽皮,爹爹常打我,打得狠了,我便翻眼装死,我爹见状便不打了。如此算来,也死过好多回呢。”柳莺莺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只笑了一下,又寻思道:“不成,这小子惫懒得紧,今日若不给他个下马威,以后休想降伏得住他。”当即又板起粉颊,冷冷不语。

楚仙流目中掠过一丝讶色,打量九如一阵,摇头道:“老和尚,我与你不同。楚某心如死灰,别说这铁盒,就是世间万事万物,我也打不起兴致。若非花田被焚,花匠被杀,此番我也不会出来,受你老和尚的闲气!”九如笑眯眯地道:“什么变故?且让和尚猜猜,哈,瞧你这晦气样儿,莫不是死了姘头?”

九如笑道:“和尚既然把人灌醉了,自然要担待一二,不过……”他顿了一顿,望着梁萧点头道,“小家伙不肯趁人之危!很好很好!”他见梁、柳二人四目相对,神色复杂,便将一块狗肉塞进嘴里,笑道:“你们不用管和尚,继续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些家伙,交给和尚便是!”斜眼一睨楚宫等人,笑道,“你们是要走着回去,还是爬着回去?”

梁萧呸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鬼么?”楚婉听得莫名其妙,但那云公子是她私心相许的人物,决不容人羞辱半分,忍不住骂道:“你才是小鬼!”说罢又叹口气,道,“罢了,总之你一百个小贼也及不上云公子一个的。上次他随靳门主来天香山庄,请爹爹出山。可惜,爹爹心胸狭窄,不肯答应,还说什么大宋当存则存,当亡则亡,天香山庄独善其身,不问世事。”梁萧暗自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的心胸也未见宽广了。”

绿衣女道:“倒有这么多讲究。”九如扯下一条羊腿,大嚼道:“还是女人家的舌头灵巧,唔唔,和尚可吃不出这些门道。”两人谈笑风生,顷刻间又尽数坛,九如左手托酒,右手吃肉,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当真以一当十,吸尽了五坛美酒,肉也吃了九成,绿衣女心中不服,硬是喝光两坛陈酿,一时双颊如火,杏眼迷离,蛾眉如蹙还舒,樱口未笑含情。

脱欢早已率众围上。但梁萧六年前尚是小孩,如今身量已足,容貌有变,四人一时倒没辨认出来。阿滩三人见梁萧出手,也都自顾身份,袖手旁观,但他们均是行家,瞧到这里,无不凛然:“这小子出招诙谐无赖,实则都是极上乘的武学,可惜功力不足,难以取胜。”

却听一个年轻男子呻吟道:“爹,你……你拿刀做什么?”那粗大嗓门叹道:“星儿,也没别的法子了。”那青年男子猛然惊悟,叫道:“哎哟,不成。”那粗大嗓门道:“星儿,你伏兔穴上中了大雪山的‘梭罗指’,膝盖以下血液凝结,看看是要废了,若是放任其势,只怕不止小腿,整条腿都会烂掉。”那年轻男子道:“半条腿是腿,整条腿也是腿,又有什么分别?”粗大嗓门道:“话是这般说,但这伤势古怪,若是任其溃烂,只怕再过一个时辰,你的肝肠脾肾也要跟着坏了,那时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好孩子,常言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你是我雷家的好汉子,尽管放豪杰些。”

明归见状,眉峰微颤,但一闪即逝,几乎无人察觉。花无媸见他如此刻薄寡恩,也觉心寒,忽地脑中电闪,脱口叫道:“我知道了,秋山并非自尽,而是死在你手里,是不是?”明归一怔,哈哈笑道:“好个花无媸,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童铸等人均是露出茫然之色。

两人疾若风火般在阵中转了数匝,明三秋始终逮不着梁萧,心中焦躁起来,忽地发声清啸,伸掌将铜球一拨,浑天仪骤然加速,嗡嗡作响。刹那间,只见明三秋身法若电,在阵中时隐时没,看似追赶梁萧,实则反复拨动铜球,无所不至,只听嗡响声不绝于耳,铜球转至极处,竟只剩一团光影,瞧不出本来之形。

众人目光尽都落在花无媸脸上,花无媸目光闪烁,良久方道:“不错。他确是找过我,对我说了许多无礼的话。”她原本极不愿说出此事,但事已至此,不能不说个明白。童铸脸色发白,仰天厉笑后恨声道:“那么,你就不留情面,骂了秋山一通,对不对?”花无媸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事关秋兄清誉,我始终隐瞒不说。”

吴常青破天荒露出一丝笑容,颔首道:“那好,你以后多来这里坐坐,逗她开心,对她的病极有好处。”梁萧一愣,低声道:“吴先生,晓霜究竟是什么毛病?”吴常青抿了一口茶,望着楼顶半晌,寒声说道:“那叫做九阴毒脉,天生阴气过余,阳气孱弱。阴寒毒气盘结于九大阴脉之中,随时都会取她性命。”梁萧听到最后一句,惊得一跳而起,失声叫道:“你说什么,她,她怎的生出这种怪病?”

如此过了十余日,梁萧两眼充血,人也瘦了一圈儿,几欲放弃,但想到仇恨,又拼命死看。他哪知这些典籍均是古今易学宗师、算学大家一生心血所积,以这些大数家的造诣,传世的学问莫不至深至繁、独步一时,基础的东西反而不会详谈,就仿佛一座座悬在半空中的大山,梁萧站在下面,只能看到顶儿尖儿,却不知如何上去。

原来,这八百石像乃是前人留下的一个绝大谜题,经年累月立在此地,直到今日,方才有人参透其中奥秘。两百年前,天机宫历尽百劫,终于传至七代,出了一个名叫花流水的武学奇才,此人十七岁便成天机宫第一高手;三十岁时,放眼江湖,已难逢敌手。也是到他这一代,天机宫的武功方才自成一家。仅以武功而论,此人可说是天机宫五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高手。

阿滩尊者浑没想到这银丸的来历。他自恃有密宗神功护体,除了双眼要害,周身刀枪难入,眼见银丸打到,便有意卖弄,不闪不避,任其打中。霎时间,只听他失声惨叫,浑身绿焰乱飞,跌落地上,翻滚哀号不已。

梁萧见阿滩武功古怪,好奇之心大起,不由喝了一声彩。花慕容大是气恼,狠瞪了他一眼,暗骂道:“小混蛋竟给敌人叫好。”她不经意间已然将梁萧当作一伙了,是以格外生气,当下身形扭转,使出“风袖云掌”的功夫,拂袖挥掌,如风吹云动,曼妙多姿,只因太过好看,反倒不似武功,更类舞蹈。

那中年男子闻声一愕,秦伯符却是怒不可遏,提起梁萧,在他屁股上狠揍两记。梁萧破口大骂,骂了两句,又望着那女孩儿怀里的金丝猴,发狠道:“他妈的,猴儿也是我的,还给老子。”女孩儿见他咬牙切齿,骇得倒退一步,生怕他来抢夺,双手把猴儿抱得紧紧。

二人走了二百来步,遥见两人正在路边厮打,其中一人秃头黄袍,袒臂露胸,一派藏僧装束,另一人却是个蓝衫老者,头发花白,足下踉跄。那藏僧面带谑笑,出手忽快忽慢,既不令老者脱身,也不轻易取他性命,颇有猫儿戏鼠的意思。

梁萧撕下鸡肉,低头吃了两口,忽听得身旁传来咕嘟嘟咽口水的声音。抬头一瞧,却见那小和尚站在五六步外,吮着手指,瞧着自己,圆眼骨碌乱转,露出贪馋神气。梁萧瞧他长得肥胖可爱,心生亲近,招手笑道:“小光头,你要吃鸡么,过来呀!”小和尚犹豫一下,但耐不住肚饿,走上来,梁萧撕了半只肥鸡,塞给他道:“给你。quot;小和尚眉飞眼动,喜不自胜,与梁萧并排坐下,也不道谢,捧着便啃。秦伯符斜眼瞥见,心怀大慰:”这小鬼虽然顽皮,但却洒落大方,正是我道中人。“

却听秦伯符道:“何嵩阳,你是官府中人,来这里行的也是官府的事吧?”何嵩阳笑道:“秦天王目光如炬,国有国法,这孩子犯了事,何某自须略尽本分。”秦伯符冷笑道:“什么国有国法?怕是那个下跪将军的家法吧?哼,为一个小娃儿兴师动众,不嫌害臊么?”何嵩阳笑道:“夏大人乃当权之人,咱们做捕快的,若无权贵照应,怎地做事?秦天王也是明理人,须知身在公门中,万事不由人。”他嘴上苦口婆心,足下却步步逼近,须臾间,离二人不足两丈。

梁文靖看得须发贲张,挺身欲上,却被妻子拉住。萧千绝转身嘿笑道:“老夫要杀人,你拦得住么?”梁文靖咬了咬牙,默不做声。萧玉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落泪道:“师父!”

萧玉翎惊得魂不附体,闪到文靖背后,浑身颤抖,她平日里不信鬼神,此时也忍不住求神拜佛,企盼师父别将自己看见。梁萧瞧不见场中情形,正要埋怨,萧玉翎早已伸手,将他小口捂住。梁文靖也措手无策,夫妻二人背靠着背,都觉对方心跳甚剧,背上汗水淋漓。

那黑虎又是一纵,从树墙顶上落到平地,悄没声息,向着这方慢腾腾踱来。众人尽皆露出古怪神色,黑虎所到之处,人群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行至台前,黑虎倏然驻足,黑衣人飘身落地,目光如两道冷电射入人群。白髯老者浓眉一攒,收起诙谐之态,一扬首,朗笑道:“萧千绝,别来无恙啊?”梁文靖虽已隐约料出来者身份,但由白髯老者亲口道出,仍觉脑中嗡的一响,脸上失了血色。

云殊心中不服,说道:“樊章魁酷爱钻营,牛百万爱财如命,丢了官爵浮财,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罗松笑道:“云公子说得在理。这两人半生经营,一朝化为流水,那份难过却是可想而知的?”云殊得他附和,不由笑叹道:“罗兄真是解人。”靳飞冷笑一声,道:“罗兄是解人,我就是草包了,哼,咱们还是长话短说为好!”

黑脸道士笑道:“来得好!”手臂急抡。罗松下盘不稳,被他抛在空中。黑脸道士闪身上前,一伸手,凌空拿住罗松的背心,冷笑道:“师兄,接住了。”挥手便将罗松一掷。白脸道士悠然起身,伸手将罗松接下,笑嘻嘻地道:“这皮球扔得好,我也凑个趣儿。”话音方落,罗松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又向黑脸道士飞去,他堂堂六尺汉子竟被人当作玩物摆布,当真羞愤欲死。店内诸人虽觉不平,但慑于那两个道士的武功,俱都不敢出头。

不到半个时辰,蒙古人又冲开一个二百尺的大口子,士兵们争先恐后,向那个缺口涌去,“恭喜皇上,攻破合州!”群臣跪倒,三呼“万岁!”蒙哥正要大笑,突见登城士卒雨点似的落下,要么被射成刺猬,要么变成无头尸,不由转喜为怒:“怎么回事?”话音刚落,缺口再次封上。

他双手高举,奋力一折,羽箭断成两节。

伯颜本想说:“宋朝与西域有所不同。”但见兀良合台冲自己微微摇头,不由得将一肚皮话咽了回去。

白朴等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忖道:这下子完了,这小子怎会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