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腿合掌,淡然道:“天一诀被誉为当时第一秘籍决非虚传,其中有一篇‘照旷’,可治愈世间伤苦、昏默和邪失。赠我天一诀的黎族前辈,他一人同时遭遇上百位高手伏袭,身上所受致命之伤不计其数,千里追杀下他依然能回到黎族的领地,凭的便是‘照旷’!你与他当日景遇不同,虽然你经脉全断修为尽失,但你的伤势却不如当日我黎族前辈。”

“小猪……”他眼中闪过晶莹,又迅速暗淡,“你回来做什么?我只会拖累你!”

“伤疾乘刚,贞而不死。白刃交颈,视死若生。”这是我最喜好也是修炼最勤的天一诀刚强篇。以足够的刚强,烈士的勇果,可抵御伤害,破除所有邪封。

我微笑摇头。

月照宫外人无法进入,翟嫔甚至钱后几次想见我都被陈风挡在门外。于皇宫,月照宫是禁地。

我没有答他,他厉声道:“是想成为他的妾室吗?”

我抬起头,眯眼而笑。一笑之后,我已穿出了包围。

我笑,却比哭还难听。十五岁到达清元后期,应该超过当年的西日昌了吧!经过了一场场血战,遭受了一次次凌辱一次次的挫败后,我终于到达了区别高手和一流高手的分水岭。

“师兄说你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我们在镇上买了二匹瘦马,不充乞丐的我感觉颇不自在。路人审视我的目光总叫我生警惕。我扯上面纱后,这才安下了心。

他发出倒吸的丝丝音,显是牵动伤口硬忍。

天光黯淡下来,我踏上了返西秦之路。走出南屏重山大约二十余里,前方的山野地传来了打斗声。我绕道而行。虽我已非当年力单幼女,与陈风过招也叫我明了自己的武力足以行走江湖,毕竟西日昌那样的强人不多,可当年种种,早叫我硬了心肠。我落难之时,孤苦无援,有谁曾可怜过我一介弱小,只有贪图我所怀秘技的,却没有真心于我的。这世间没有英雄,只有持强凌弱。

他忽然定定的望着我道:“不要离开我,我要你这一辈子!”

翟嫔,也就是西秦长公主,前大杲皇后。西日昌以高压手段截断了有关她的谣言和绯闻,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大杲宫变中扮演了一个不可见人的角色,在宫变之后成为了一个不可见人的嫔妃,而现在这个不可见人的女子来求见我。

当中还有无数细线瓜葛,譬如西日昌在西秦的二次遇刺都属西秦的离间,譬如董舒海的爱女,西日昌的表妹嫁的文士摇身一变成了西日昌的重臣,但这些相对于结局都不重要了。

我低首望着怀中的男人,一早不上朝却与我嬉戏,想必胜券在握,但是他的话又使我迷惑。

我依然不断的被他十指穿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渐渐能看到一些他手动的轨迹。他的慢,是快的极至,是多年苦修荒废书法舍弃杂好的专一。他的手速叫我明白,世上任何一门武学修至极限,都能到达武境的颠峰。而只要武者的心境到达,距离武圣就不会太远。

“呵呵,又见小美人了!”西日明的笑容如故,酒宴就从他的笑话中开始,“早知昌弟带的是小美人,朕怎么也不会带上屠老儿。”

他粲然一笑,晚霞如血在他身后掩映生姿。我按弦连续敲指,嗡嗡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沉,沉寂片刻后,沙哑刺耳的曲子铿锵而起,却是一曲低俗的乐坊姬肆里才闻的四时好花朝朝见。

我一怔,我手中的逆龙斩确实可先斩后奏,上杀王公贵戚下斩贪官污吏,可钱妃为什么会认为西日昌会下令灭她宗族?我毕竟对大杲那些权贵知之甚少,钱妃见我疑惑,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钱蕙兮早已背叛家门,为家门所不耻。为了爷,我已然豁出一切,早就失了退路。”

“董舒海是我母后的外戚,若非他及时派军赶到唐洲,我连大杲的地界都踏不上。刀疤刘不过是个送死的,第三拨人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西日昌慢慢松开我的手,翻身缠上我的腰,几乎贴着我的脸道,“我一直想娶他的女儿为妃,但他始终不松口,今年初的时候,我表妹嫁给了一个文士。”

我抬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我的脸颊发烫,虽然看过无数次他的裸体,也无数次肌肤相亲,但叫我看着他同二个赤裸美女沐浴的香艳场面,还是叫我心悸。

我咕咚了声:“死不了。”丢下满面惊诧的她,我飘身远去。

我咬紧牙关猛然伏地,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行叩拜之礼,而且拜的是那么彻底,整个身子蜷缩成团,额触交叉的双手,手上是那把逆龙斩。

我逐一看过每一张脸,没有一个人敢接我的目光。我叹息:“终究是你们的爷厉害,我饶你们不死,但你们今天带来的手下,都给我自绝了吧!这里是兵器库,自己挑吧!”

室内炭火正旺,烧烤着我的躯体,暖不了我的心。当我像条死鱼一般静静的吐纳拼死换来的呼吸时,西日昌递来了细水。

陈风回了个侍卫之礼,道:“家世,无不出自各方权贵。”

我的手仿佛切到铜墙上,陈风一掌接住了我的手刀。我忍痛手脚并用,手刀、掌刃各式腿法与他近战,招招不顾惜的硬拼,而陈风也毫不退缩,一招一式的沉稳以对。在杀气上他毫不逊我。我们的激烈交战插不进第三人,那十几名侍卫见况合成了完圆的包围圈,驻守四周静待我露出破绽。

“王爷有请,自当插翅来奔。”

我穿上了衣裳,开始了王府的生活。转眼一个月过去,西日昌没有碰过我一次,我渐渐淡出了诸妃的视线。仿佛我只是个寻常丫鬟,仿佛西日昌只是兴起,弄了个丫头在院中,即便有些什么,不过是个通房的。

柳妃是个心细的人,看了一会我的步子后她拧起眉头,却也没说个什么。她的爷什么德行她很清楚。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连忙放开。“忘了,你的伤。”

西日昌不再研究我的手,站起身解开腰际环扣,一把细长的软剑从腰带里抽了出来。软剑剑身一颤,变幻出银亮的光芒。整把剑周身没有任何可握之处,西日昌却在五指间把玩,仿佛这不是杀人夺命的利器,而是条鲜活有生命的小蛇。

我走到船甲上的时候,他背负双手,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前行中的官船,风景如画的二岸景色,都不如西日昌的风采。可惜,那只是他的皮相。我走到他身旁,侍卫躬身后退。

祖母绿在我眼前摇晃,绿莹莹的,在夜色里犹如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