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翻滚,沙扬离开大和尚的胸膛,皱了眉头,眼神是彻头彻尾的迷惘。

还好,树木不少,沙扬手脚并用,终于是用小腿挂住了一棵小树,顾不了全身的疼痛,抬头……再惊呼一声,好家伙,郑小兰冲下来了,不,郑小兰滚下来了。

郑小兰的大嗓门唧唧歪歪,踹门进屋,空荡荡的床铺,开着的窗子,郑小兰的眼神先是变的轻松,而后又怒火燃烧,一脚踢翻讨要药费的大夫,而后跳窗追了出去。这就是个女中豪杰!巾帼丈夫!

郑小兰的确是比沙扬快,但是快的有限,两个人一前一后激起红花飞舞,郑小兰忽而开口,声音较为柔和:“王八蛋,地上栽的是什么花?真漂亮!”

“两文钱。”老汉盛饭、拿饼、夹咸菜。

“没……没有啊……”

那女孩子就是郑小兰,她不傻,没有这么巧的,才说了郑屠去找沙扬,这院子里就冒出个水少?其实郑小兰清楚自己的出身,自己不可能嫁到什么好人家,沙家算是不错了,但是,沙憨子的名声让人望而生畏,郑小兰再不济,也不至于嫁给憨子。而方才见到沙扬,郑小兰脑子里原先的成见都消失了:沙扬不丑,文质彬彬的,是有点书呆子气,却还不至于冠之以憨子的名头。

沙扬的父母cāo碎了心,请过医生、请过术士,全都不管用,但是,不放弃终有好报,就在前两天,媒婆上门……说是媒婆,其实是沙扬的一个表亲,不过,这一次她是以媒婆的身份登门。

那四个和尚的悲伤显而易见,沙扬有很多问题憋在嗓子里,他问不出口。

诵经一直诵到ri薄西山,四个和尚停下脚步,列成一排,各自双手合十,同诵佛号,对着地面的灰烬深深地鞠躬。

这算结束了吧?沙扬呼了一口气,撑着石头站起来,而后撑着石头……他也冲着灰烬鞠了一个躬。

“阿弥陀佛,施主从哪里来?这是要去向何方?阿弥陀佛,施主可以上路了。”

“不是,我……我从汴州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四位大师,能问几个问题么?”沙扬说话。

四个和尚同时转头看过来,一人开口:“阿弥陀佛,不必问,施主要问的问题,自己来看。”那和尚说着话,指了一下灰烬。

沙扬顺他手指看过去,轻轻的咦了一声,地面的灰烬组成了一句话,写道是:“金珠一颗,非我佛家之物,专等之人,匡扶乾坤。”恰此时一阵微风,吹散灰烬。

灰烬散去,沙扬抬眼,那四个和尚……已经不知去向。

金珠一颗?在哪里?度缘飞天之后曾经崩散佛珠,佛珠散金光,那是不是所谓的金珠?可是……佛珠被锥子给破了,度缘也是因此而丧命,那么,哪里还有金珠?那四个和尚走的真快,他们一句解释也不肯给么?

诡异的一天,乱七八糟的经历,沙扬好一阵冥思苦想。直到明月星辰占满天空,沙扬才终止了胡思乱想,而此时沙扬忽然想到了郑小兰,不由暗叫一声糟糕:狂风漫卷之时,郑小兰别被山石滚木给砸死。

忍着疼痛,月光下摸索着原路折返,等他回到滚落的山脚,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郑小兰的踪迹。

估摸着郑小兰醒了之后她自己走掉了,沙扬认认方向,决定离开嵩山。

当时进山是被郑小兰追进来的,急急忙忙的也没有记住个方向,沙扬走了一会儿,处处都是同样的山峰林木,叹口气,停下脚步,摇摇头,找个草窝子,一屁股坐下,嘴里嘟嘟囔囔:“该死的女屠夫,害人不浅,看来今夜要露宿了,千万别有什么野兽……该死的女屠夫,你就作孽吧!”

夏秋交接的时节,不冷不热,不用在乎露宿有多苦,唯一担心的是野兽,当然了,这里距离山口很近,不至于有狼豺虎豹,但是毒虫之类,却不能不担心。

若是往常,沙扬可以爬到树上去,可是如今他的身体异常糟糕,别说爬树,就是走路都成问题。没办法,只能在草窝里躺下,其他的……认命吧。

瞌睡的受不了,眼皮子却不敢闭上,陌生的环境总会让人心中不安,加之度缘硬生生让沙扬相信了那些无法置信的事情之后,稍有风吹草动,沙扬必然要转头去看。

时间好慢,月上中天,大概是子时了,沙扬终于撑不住,迷迷瞪瞪的要沉睡,忽而不远处有呻吟的声音,沙扬一下子来了jing神,当即竖起耳朵,静静的去听。

应该是男人的呻吟,嗓音粗壮,其实呻吟声很轻,时断时续的,若是没有沙扬这样的jing觉,恐怕是无法觉的。

既然觉了,那就打起十二分的jing神,沙扬那血丝密布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没有糊涂到主动打招呼的境地,缓缓地挪动身子,尽量隐藏自己。

呻吟声慢慢靠近,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早先没有听到,只能说明来人是路过,而沙扬选择的道路是相对容易行走的山路,那么,来人靠近,是顺理成章的。

沙扬继续挪动,尽可能让草窝子遮挡住身子,等到呻吟声近到一定的程度,沙扬再不敢动了。

果然是个男人,透过杂草的缝隙,月光下的山峡,一名壮汉低着头,左手捂着胸口,右腿在地面拖行。他不是生病,月光够亮,这人胸口有一滩暗sè,应该是血渍,他的右腿像是断掉了,长裤挡不住腿脚的变形。

沙扬倒吸一口凉气,这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断腿的人却可以行走……不敢想。那壮汉的右腿拖行中还要支撑身子,每支撑三下就呻吟一声。

这种毅力让人好生钦佩,沙扬已经想要开口招呼了。

幸好,那壮汉此时自言自语:“该死的胖和尚,你死的太舒坦了,如你不死,老子一定让你求死不得,哎呦哟……”

胖和尚?是不是说的度缘?沙扬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身影,积云城堡消散的时候,云中曾经出现过一个身影,沙扬当时并没有看清楚那个身影的具体模样,不过此时那壮汉的话语,却让沙扬自然而然的把那身影与壮汉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胖和尚真的是指度缘,那就坚决不能向壮汉打招呼。虽然沙扬对那场决斗不负有任何责任,但是,当时他是和度缘在一起的,难说壮汉有没有看到过他。

减轻呼吸,一动不动,沙扬心里很害怕。说起来对方是个重伤断腿的人,沙扬不应该害怕,可是一方面沙扬自己也行动不便,另一方面,度缘算是在天上被干死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沙扬自忖没本事和壮汉单挑。

还好,壮汉没有察觉到沙扬的存在,三步一呻吟,走过了草窝子。

该着沙扬暴露,一口气还没有舒完,眼前忽而滑出一个小小的三角脑袋,圆圆的一对儿大眼睛,嘴巴里一晃一晃的吐出信子,再看看,五彩斑斓的一条蛇。

“妈呀!”沙扬大叫一声,浑忘了身体的疼痛,双手撑地,一蹦而起,这动静……静夜中不要太吓人了。却听那壮汉怪叫一声,噗通摔了个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