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转头一看。

第一眼见到,以为栗康裕不是凶神恶煞就是尖嘴猴腮的白玉堂还是吃了一惊。

“抱歉。”和人说话时频频走神,向晴语自知失礼,但她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小白会不会来,想着她是否吃好喝好,伤口是否痊愈,想着想着就……”

在此之前,包拯只在朝堂上见过栗康裕,至于其他,便只有传闻。

向晴语并无被人冒犯的恼意,打量着他,试探地问道:“莫非是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白五侠?”

可他也不一定见得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啊。

“民女与陈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父母便定下亲事,待时机成熟便成婚。这本是一桩美事,谁能料想到陈贺进京赶考,正好考中,又‘备受眷顾’呢。”红梅冷笑一声,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冷光,“民女这个糟糠妻自是碍着他的仕途了。”

那两人刚开始没多久吱吱呀呀兴致正高,展昭和向晴语也只能贴着窗沿一动不动等他们停歇,再寻适当时机进去。

同样失眠的展昭路经内院,听见叹息,脚步一顿,皱着眉出了府衙。

然而,恰恰有人相信这种明知不可能实现的传闻,并为此轻易夺取他人性命,只为做那不可为之事。

“劳烦展大侠了,多谢。”向晴语解开披风,叠好还他,“他日有缘一定偿还这份恩情。”

既说到这份上,公孙策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公孙策拎着药包走上前去:“姑娘,你若有冤屈,便随在下来吧。”

而如今,白虎面无表情,一双虎目满含威严地瞥了过来。

小人儿一下顿在原地,不敢再进,下意识收紧抱着雪团子的手臂。

雪团子仿佛知道什么,看看白虎,再看看小人儿。洞里气氛不对劲,他歪了歪脑袋,即使有些吃痛也不吭声。

从有意识起,便是大白咬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她,把她带回洞穴,和两只小白虎一起喝虎奶长大,就相当于她的母亲。

即使前阵子另一只小白虎的死亡让他们难过好一段时间,现在也已走出那个低谷……昨晚入睡之前还好好的。

小人儿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大白……”

白虎没再阻止,一松口,嘴里咬着的那只兔子掉落在地,【杀了!】

“杀?”小人儿惊愕地看着一脸认真没说假话的白虎,再看看在地上知道自己要被杀后拖着受伤的腿使劲往洞口爬,还不忘使劲摇头乞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的小兔子,那双可爱的红宝石眼里布满惊怕的泪水。

以往大白也会带猎物回洞穴,所以习惯了的她没在意,这时才知道这只断了腿的兔子是她的猎物。

她,真的要杀兔子吗?无冤无仇的,以前只在笼子里见过,被人当成宠物养的无害兔子?

小人儿不确定,她下不了手。

白虎呼噜一声催促:【杀!】

小人儿摇摇头,后退了一步,双手又收紧了一些,似是抱得更紧些便能收获勇气。

前爪挠了一下地,白虎分明地表示出不满。

雪团子被勒得有些疼,这头看看,那头看看,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知道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人儿不愿意咬死那只兔子。

于是,他跳出小人儿的怀抱,四肢轻巧落地,跑了几步,长大嘴,一口朝着兔子的脖颈咬了下去。

诶?没咬到?

被推了一个后滚翻的雪团子重新站立起来,吐掉咬到的一嘴兔子毛,好奇抬头,对上白虎不满的眼神。

原来是即将咬到的那一刻,白虎抬起前爪推了雪团子一下,这才拯救了那只惊魂未定的兔子。

可惜,今日这只兔子既然被白虎捕到,便注定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

【快点!】白虎又催了一声。

这已经是她不耐烦的征兆了!

小人儿心知如此,还是忍不下心动手,但她明白大白为什么要她杀兔子的原因了。

大白一胎生了三只小白虎,一只刚出生三天就死了,出去时刚好遇上被丢弃的她,于是便把她捡回来当自己的孩子养。即使知道她是人,不是白虎,依然按照白虎的习性来照养她。

半个月前,同样的场景出现过一次。

那时的兔子没有被咬断腿,她亲眼看着大白挡在洞口,小白在洞里追逐着那只兔子,最后在兔子力竭再跑不动时追上它,咬死它。

而她因为说话晚,走路晚,跑步晚,这才把狩猎的第一课一再延后。

若不是因为前两天另一只小白虎被隔壁的黑狼咬死,让大白感受到迫切和威胁的话,或许她的第一课还要再延后一些。

【南南,不怕!】雪团子明白这不是他能干涉的,赶紧跑回小人儿的身边,小脑袋可劲地蹭着她,安慰着。

“嗯,不怕!”小人儿摸摸他,捡起洞穴里早预备好的磨尖了的石头,一步步迈着缓慢却坚定的脚步朝着那只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兔子走去。

眼角余光瞥到白虎满意的神情,雪团子鼓励的眼神,忽然勇气上了心头,她闭着眼,用力地朝着兔子砸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她只看到那只兔子惊恐的眼神。

这一下,没砸死兔子,只砸断了另一条腿。

【继续!】

耳边白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听在小人儿的耳朵里,只觉分外安心。

——那是从睁开眼后,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母亲最熟悉的呼吸声。

这世上,唯有大白不会伤害她!

小人儿坚定想法,为怕自己这一下下去没砸死兔子,反倒又砸断第三条腿增添兔子的痛苦,只好伸出一只手打算控制住后再砸。

谁想……

“啊!”

临到死了,柔弱的兔子露出门牙,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咬得她食指涓涓流血。

——那是她人生的第一堂狩猎课,以血的教训,永远不会褪色的伤痕为代价。

向晴语从梦中醒来,看到自己身处昏暗的牢房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楞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方才真实的是梦境,如今才是现实。

因为她太没用,小白为她挡刀受伤还被抢走的残酷现实。

“大白,对不起。”向晴语侧了个身,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

牢房不冷,而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