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一笑:“女孩子家不要胡言乱语呀。”

“妹妹不用操心这些,二哥会考好的。”

她才不要从一开始阿慧说什么就听什么,若是养成习惯,以后说不得被卖了还要替它数钱呢。

她要是跟了二姑娘,有朝一日能进了卫国公府……

容光摄人,举世无双,这一刻,程微才承认,她与和舒表弟确实是相像的。

“世人所知符箓,以黄纸为载体,朱砂画之,我教你的却有不同。朱砂黄纸制符只是基础,当你能以朱砂凌空画符、注气入水时,才算小成。”

“我现在知道啦,小娘子要想得到青梅竹马的表哥喜欢,首先要花容月貌。”程微从未见过向来云淡风轻的二哥这般模样,故意道。

“真的。”平日清贵矜持的青年忙点头,心道只要把妹妹的注意力从《鸳盟记》上移开,什么都好说,别说做鸳鸯奶卷了,就是要他做臭豆腐,他也去学!

熟悉的闺房陡然变成山林土路,一个个遮了面的人手持弓箭利刃缓缓逼近。

老夫人孟氏恍然:“是听你提起过,然哥儿这次进京,是想要拜入顾先生门下吧?”

好端端的,她哪里来的无妄之灾,先是被逼着装昏,现在,还要一觉睡到明日早上?可现在还不到午时啊!

说完小姑娘半跪下来,猛地摇晃程瑶身子:“二姐,二姐,你醒醒啊,你还活着吗?”

程瑶眼睑微合:“这些日子一直闭门抄经,祖母仁慈,说静心方显诚意,就免了我的请安。自打三妹回来后,我心中惦念,总要见一面才能安心,可惜昨日三妹歇的早,今日这才又过来了。”

正说着忽然停下,有些愕然的盯着韩氏未穿鞋的双脚,迟疑道:“母亲这是——”

韩氏坐在炕边,瞧着程微消瘦的脸颊上是一片湿漉漉的红晕,帽子未遮住的额发也是泛着湿气,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她遮蔽双目的黑布巾上,又咽了下去,问道:“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真的能变白变美变瘦!”那声音吼道。

吃惊的不只是年龄尚小的程玉,就连韩氏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夫人,您没事吧?”桂妈妈急忙问道。

韩氏看着形容惊恐的程微又气又怒:“程微,你再装疯卖傻,我可由不得你了!”

“你要回伯府了,我怎么能不来?”和舒走过来,把软枕随手丢在床榻上,挨着程微坐下,“程微,你眼睛蒙布巾做什么,真不想见我呀?“

程微恢复了平静,想起幻象中韩止说的那番话,不由恼道:“大表哥,你有话便说,不许随意碰我!”

“找到了,找到了,姑娘您看!”欢颜连声道,忙把那黑色布巾塞到程微手中。

“真人,我那外孙女到底如何?”与北冥真人相对而坐的是老卫国公,近六十岁的人,中气十足,半点不显老态。

韩止眼帘微垂,伸手用力拨开和舒的手,默默坐在了旁边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上。

韩氏点点头,指了指身后丫鬟端着的其中一只碗:“刚刚也给你煮了一碗姜茶,趁热喝了吧,别着了凉,病了就麻烦了。”

这话一出,唬得老齐叔忙又跪倒:“老夫人,老……老奴没说什么,是……是表公子问起表姑娘,老奴才说表姑娘病了,旁的什么都没说。”

众人望去,只见朱太医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里间门框,身后跟着的赏心、乐事两个大丫鬟面色古怪。

静立一旁的韩秋华悄悄摇了摇头,心道外表憨厚老实的二弟原来有副玲珑心肠,她知道的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微表妹这是怎么了?”韩平抱着程微往听雪林外面走,迎面撞上了韩秋华。

“没有如何?”数年后的韩止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原本明珠般的耀眼内敛成暖玉的温润,显得越发出众,可说出来的话却比程微之前听到的还要无情,“是没有推倒了瑶表妹害她小产,还是没有嫉妒她,处心积虑和她过不去?”

程微嘴角微翘,笑得有些难看:“那就好。”

同一个人,怎么会如此不同呢,止表哥那样义正言辞的斥责她“请自重”,可是眼下,他却死死抓着二姐的手不放。

“便是瞧错了,也不该那样想。”程微抬头与他对视,一双丹凤眼清亮有神,遗憾的是再委屈也做不出杏眼那种梨花带雨的姿态来,微挑的眼角总让人觉得眼前的小姑娘骄傲又肆意。

程瑶似是受了惊吓般,慌乱别开了眼睛。

“我才不是逞能,当时微表姐和瑶表姐就从我身旁走过,我瞧得清清楚楚呢!”面对前不久才给了她难堪的人,陈灵芸自然不甘示弱。

“止表哥,你就说句话呀——”程瑶比程微个头还矮些,微仰着头催促,目光中满是祈求。

他忍不住扯了扯,丑丫头居然狠狠咬了他一口,气得他弄了臭泥巴糊到了她头发上。

韩秋华笑道:“喝果子露正好,不然妹妹们喝多了,我该挨骂了。

水花溅起,雪白的软巾一寸寸没入,娇艳的玫瑰花瓣打着旋儿飘荡,渐渐附着在软巾上,有种别样的绮丽。

擦手的动作进行了一半,陈灵芸察觉气氛有异,不由抬眼望去,却见众人都直直望着她,表情各异。

原来岚郡主就是小霸王容昕的亲妹妹,其父是王世子,其兄是世孙,一出生就比景王府其他姑娘来得尊贵。

虽说没过多久,韩玉珠就被人救回,名声却是受损了,更糟糕的是,她竟有了身孕!待八个月后早产下一子,便用一根腰带结束了鲜花般的生命。

这时的程微还不懂得,有的时候,女孩子会对明显的事实避而不见,不是她没有判断力,就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别说了,谁让我娘命苦呢,好好的正房太太,忽然就成了妾室,我虽有个嫡女的名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三弟和四弟就更命苦了,嫡子成了庶子,将来总是低了人一头。”程彤熟练的从袖口里抽出白手绢拭泪。

桂妈妈进去时,正瞧见程瑶依偎在韩氏身旁说话逗趣,韩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听到动静看过来。

看着程微茫然的表情,韩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扯着她的手腕对着镜子指点:“孽障,你涂脂抹米分,是想着再纠缠你大表哥吗?就算你不要脸面,我这当母亲的还要呢,赶紧给我洗了去!”

程彤忽然动了动鼻子,随后目光落在程微脸上,一直轻柔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我说今日这样自得呢,原来是抹了‘巧天成’的脂米分,只可惜再好的脂米分,也看人,白白浪费二哥一番心意了。”

程微听了这话,脸上闪过几分难堪,却坦然道:“止表哥虽不在意,我却想让自己更好看些。”

见程二老爷看过来。她平静补充:“以后请父亲再也别来了。成么?”

“微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日若不是你那样对待扬哥儿。父亲又怎么会——”

程微挑了挑眉:“父亲看到我哪样对待扬哥儿了?自始至终,您都是在听她们说我怎样对待扬哥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