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卫国公世子的温文尔雅，巧容心就忍不住一跳，随后又纠结起来。
“三妹别急，这叫蟹酿橙，刚出锅最是鲜美的，慢慢吃。”
程微只觉难以理解：“凌空画符，注气入水？这怎么可能？”
程澈都要吓死了，清俊的面庞有瞬间的扭曲。
程微捏着程澈那方绣着胖蜻蜓的帕子擦擦眼角，扯着哥哥衣袖破涕为笑：“那二哥做给我吃，等下我可以边吃边听你讲《鸳盟记》。”
程微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二哥，我才没哭，我只是眼睛有些疼。”
“是呢，可惜然哥儿进京时，顾先生就带着澈儿去荟城了。”
韩氏愕然：“三弟的意思是……瑶儿这是睡着了？”
程瑶被摇晃的眼前发黑，心中气苦不已。
程雅忙把她虚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赞道：“许久未见二妹，二妹风姿越发出众了。”
韩氏心直口快，这样的人往往到了关键时反而嘴拙，听程雅这么一问，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睛不自觉去瞄甩出去的鞋子。
说完把鞋底递给雪兰：“雪兰，先收起来吧。”
程微冷笑：“能又如何？以前我以为自己喝凉水都长肉，现在已经很瘦了呢，可见只要是人力所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才不需要你这些歪门邪道。至于变白变美，我先前没有守住誓言，本就嫁不出去了，也不需要变给别人看！”
“玉儿。”大夫人廖氏无奈地瞪了程玉一眼。
韩氏烫得三魂出窍，眼泪都快忍不住要掉下来，加之忧心程微的伤势，积聚在胸口的愤懑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对那伙计呵斥道：“混账东西，这么烫的茶水也端上来，怎么做事的！”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了，留下韩秋露在门口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转了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程微表情微变，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咬了咬唇道：“和舒，我问你，我说那日没有推倒二姐，你信不信？”
程微自幼比其他姐妹们性子倔强，可二人闹别扭时，只要他先服软，总是能立刻露出欢喜的笑容来，这还是头一次，冷冷淡淡地告诉他不会原谅。
程微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却并不计较这丫头的傻话，而是微仰着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欢颜，那你快给我把眼睛蒙好吧。”
和舒面色一喜：“真的请了真人来？”说着抬脚就往里走去。
见他这样，和舒拧紧了眉，忍不住逼问道：“大表哥，难道程微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就半点不难过么？”
“姨母。”和舒站了起来。
老夫人叹口气，一挥手：“行了，下去吧，以后记着，再有什么让表公子挂心的事，推说不知道就是了，省得他不顾身体跑回来！”
“啊！”程微整个人终于完全崩溃，一把推开了韩止往门口跑去，还没跑到门口，脚踩到裙角，整个人往下栽去，所幸韩平相距不远，一个箭步冲来，接住了她。
二弟说是该责罚那侍女，实则却是在隐晦提醒祖母，除了三位当事人，那位侍女或许才是最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要是直言，无疑会惹得大伯母不高兴，大弟说不定也会心存芥蒂，影响了兄弟感情。
容昕急匆匆追上去了，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平日里虽对程微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好的印象，可此刻那昏迷不醒的少女，还有地上触目的鲜血，让少年们都有些心慌，忙一起跟了上去。
“我没有，我没有！韩止，你混蛋，我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娶了我，却对已为人妇的程瑶念念不忘！”
她刚刚做好了被痛骂质问的准备，却没想到，程微问的和韩止半点无关。程微在意的事，永远是别的女孩子嗤之以鼻的事，而别的女孩子在意的事，却是程微从未放在心上的事。
这个时候，程微甚至忘了所有心情，只剩下好奇。
程微轻轻哼了一声：“不敢乱喊了，免得有的人又会误会我心如蛇蝎。”
韩止就站在那里定定瞧着，隐约能看到少女含羞垂首时露出的通红耳朵，小巧精致，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那上面柔软可爱的绒毛，让他的心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难道是瑶表姐伸脚把微表姐绊倒的？
韩止一颗心便软了下来。
“嘶——”容昕万万没想到程微胆子这样大，吃痛之际手一松，随后更是气得脸都红了，“丑丫头，你行——”
少年中年纪最小的韩羽不满道：“大姐，大哥都说了，今日允许我喝酒的。”
她虽只有十三岁，个子却高挑，这么忽然站起，顿时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陈灵芸向一旁的程彤投去询问的目光。
“哪有想来就来的，母亲说我年纪大了，不比小时候，这些日子拘着我做针线呢，你看我手指上的针眼！”岚郡主把手一摊。
而曾氏，就是当日与韩玉珠一同出门的好友之一，韩玉珠自尽后，她就主动认了卫国公老夫人为义母，而后嫁人生子直到如今，老夫人已是把曾氏当真正的女儿待了。
程微一下子愣住了，轻轻眨眨眼，似是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程瑶这时开了口：“四妹快莫哭了，今日去庆贺止表哥生辰，原该高兴的。这些年你心里虽不好受，但也应该清楚，其实这也不关三妹的事。”
程微抿唇看着桂妈妈，开口道：“桂妈妈，我没有闹脾气，是真的不想去了，劳烦你和母……”
韩氏也是高挑的个子，卫国公府以武传家，她少时是学过拳脚的，又是暴怒之下，手上力气自然不小，这一拉扯，程微就觉手腕钻心的疼，还发出一声脆响，是腕上镯子磕碰到了妆台边角。
是的，她有时候，是忍不住嫉妒二姐姐才情的，这个有时，就是看到止表哥对二姐流露出钦佩赞赏的神情时。
说到这，她顿了顿，没等那声音响起，就堵住了它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过我是不会被你诱惑，用鲜血去鼓捣什么鬼画符的，你就趁早死心，别再缠着我啦！”
“大姐姐有身孕啦，我不能给她添麻烦。我听二哥的，二哥说这样将来会受苦，那我以后就不这样做了。”程微乖巧地道。
满身骄傲的小姑娘一旦乖巧起来，简直让人心都软化了。程澈忽然又愧疚起来，可对此事委实无能为力，轻咳一声道：“刚刚在路上碰到了二妹，她怎么说微微把贴身丫鬟送她了？”
程微眉头都皱了起来。不悦地问：“二哥觉得我做得不对？”
“这倒不是，一个小丫鬟罢了，微微想送人又何妨。只是你这里少了一个人，怕照顾不周，若是不喜欢那个丫鬟。和大伯娘说一声，给你换个人过来就是了。”
程微笑道：“我看她挺喜欢二姐的，二姐也喜欢她，就把她送给二姐了。”
她说着拉起程澈，把他领到窗前：“二哥你瞧，这盆水仙就是我换来的。”
程澈好笑又心疼，抬手揉了揉妹妹头发：“傻丫头，要照你这样换东西，岂不是太吃亏了？”
妹妹这样笨，还让不让人放心看着嫁人了？
谁知程微抬眼环视一圈。见只有欢颜立在门口，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二哥，我才不吃亏呢。你不晓得，那丫鬟比起我更喜欢二姐不说，她每次瞧见你还眼睛发亮呢，可见是个养不熟的，还不如这盆水仙花来得实在！”
“咳咳咳。”程澈耳根通红，猛然咳嗽起来。
程微忙替他拍背：“二哥，你不必替我心疼，有欢颜贴身伺候我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