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我这身体总是这个样子,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外祖母放心就是了。倒是程微,平日身体强壮的像小牛犊子似的,怎么好好的就病了?我问老齐叔,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看在程微眼里,比往日颜色要好上三分的韩氏却忽然一变,慵懒的堕马髻成了四散长发,随风舞动着有火星迅速把满头青丝吞噬了,韩氏整个人处在熊熊烈火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某个方向,因为火烧,面部表情狰狞痛苦,却发出疯狂的大笑声。

韩止暗叹口气,心道瑶表妹实在太过善良,这种时候仍想着维护微表妹的名声。微表妹虽有错在先,可现在受伤昏迷,说到底还是他太莽撞了,又何必还让她担上恶毒的名声呢?这样看来,只能委屈一下瑶表妹了。于是咬了咬牙道:“是的,不过这事还是因为孙儿鲁莽才造成的,和瑶表妹无关,且在孙儿生辰宴上害两位表妹出了事,都是孙儿的失责,祖母无论如何责罚,孙儿都心甘情愿!”

“三妹,你怎么啦?你睁睁眼,不要吓我啊!”程瑶伏在程微身上嘤嘤哭着。

那个一脸痛苦、嘴角溢出血丝的女子,正是她自己!

程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瑶表妹!”韩止似乎有些急了,上前一步,二人靠的更近了一些,许是觉得四周无人,声音比先前还要高了些,“这个时候,你还要装傻么?你应该明白,行过小成人礼后,我母亲就开始替我物色合适的姑娘了!”

程微想了想,还是决定,若是等会儿韩止多说些好话,哄得她高兴,就勉强原谅他吧。

一听韩秋华提起这个,韩止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随后就是一阵气闷。

然后……然后她就像拥有心想事成的法术般,眼睁睁看着程微往前栽倒,而程瑶迅速伸出手抓住程微,挡到了她前面。

韩止的沉默不语,让在场的人神情各异。

容昕盯着手里还沾着水珠的白梅,脸上阴云密布。

要说起来,微表妹也是运道不佳,招惹了谁不好,偏偏自幼就和这小霸王不对付。而容昕又是不拘俗礼的,捣蛋起来,才不管你是不是女儿家,什么捉弄人的法子都想得出来,也敢做!

老夫人见势不妙,忙逼着才十五岁的幼子早早成了亲,且专门挑了一看就好生养的赵氏。

陈灵芸总骂她霸道,其实有的时候也没说错。

程微松开了老夫人的手,垂眸:“外祖母,那微儿就在这儿等着您啊。”

“你定是看错了。”程瑶扑哧一笑,“三妹,我听说,止表哥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面皮薄,兴许是为了二月里那事,还在避着你呢。”

久违的声音顿时在脑海中响起:“你干嘛呢,作死呀?”

陈灵芸目光落在程微身上,意有所指地道:“本来我娘也是不让的,我是想着,你一个人落了单,万一被某些蛮横不讲理的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好?”

韩氏临盆之时九死一生,足足生了两日一夜,诞下一对龙凤胎,可惜是哥哥的男娃不足三斤,没活过三日就没了,女娃却足足有六斤重,喝奶的劲头比寻常单胎的婴儿还足。

是以,她实在难以想象,大舅母说了什么话,能让母亲气恼成这个样子。

“原来是二姐和三姐。”轻柔的声音响起,尽显少女娇怯。

她的声音还未脱女童的清脆,自然也没什么威胁性可言,那个声音就嘲讽地笑起来:“呵呵,其实你是心动了吧,所以才这样害怕听我说?”

只是当今,许多神棍打着符医的幌子行骗,渐渐地,百姓生病更多的就是找大夫了,不过遇到小儿惊魂之类的蹊跷事,依然会去求符医。

世人公认有真本事的符医都出自道教,以玄清观最为盛名。

玄清观乃大梁历任国师的居住地,有守护龙脉之责,只是当今国师已久不现身人前,首席弟子北冥真人则成了实际上的观主。

北冥真人的大名,和舒这样的少年都是听说过的,正是因此,他面色陡然变了,连手中捧着的姜茶汤洒了都没顾上,失声道:“程微竟需要请玄清观的首席真人来了么?”

韩氏垂眸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丫鬟道:“先把汤药给姑娘端进去吧。”

“姨母,程微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不信就因为跌了一跤!”

韩氏苦笑:“确实就是自从跌了一跤,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以为,对这个女儿,她是半点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这半个月来,瞧着次女孤零零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生死不知,心底竟也生出几分惶恐来。

可是每逢这时,韩氏又忍不住想起那个才活了三日就咽气的儿子来。她永远也忘不了,瘦小的比奶猫大不了多少的儿子在她怀里永远闭上了眼睛,闭眼时还虚弱的含着她的**。

若不是次女在腹中夺走了太多的营养,儿子也不会属弱至此,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间就走了,若不是次女个头太大,她也不会难产了两日一夜,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与一个穷秀才之女你侬我侬,生下一个又一个儿子,而她只能冷眼旁观,在沉默中渐渐枯萎。

这段时间来,韩氏要被时而冒出来的对次女的愧疚感和日积月累的怨恨逼疯了,同样消瘦了许多。

更令韩氏寒心的是,她不顾一切嫁给的人,这些日子不过来看望了次女一次,就再也没上过门,原因是董姨娘之父的忌日要到了,当时定下的是三年回去祭拜一次,知恩图报的程二老爷携上美妾娇女爱子,赶在年前祭拜救命恩人去了。

见韩氏神情有些恍惚,和舒心里更是难受,咬了牙道:“姨母,那您告诉我,程微是怎么摔跤的?”

韩氏知道这个外甥性子颇有些古怪,不欲多生事端,就道:“你止表哥生辰那日下了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下。”

和舒听了没有多言,等韩氏进去给程微喂药,欢颜端了替程微擦身的水盆出来,就直接把欢颜叫到了廊下,细问起情况来。

欢颜是个老实的,倒竹筒般把程微受伤的情形交代了个清楚,和舒听了,脸色铁青,不顾良辰、美景两个大丫鬟的苦苦追赶,径直冲去了韩止住处。

p:亲爱的们,你们一定要出来一个汉子,就重新站一次队吗?反正站错队,俺是不负责任滴。当然,这话不是说就否定了小表弟的可能性,只是,你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咱就不能忠贞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