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秦峰人尚未醒,喉间先溢出几声轻咳,片刻后,才缓缓睁开一双黑眸,视线自然地落在谢宁身上,初醒的声音有些低哑,“可是到了”

他不出声相询,是不愿听到她敷衍的答案,他不出言安慰,是唯恐扰乱她的思绪。他关心则乱,目光一直凝在这貌不惊人的少女身上,有生以来,头一次笨拙地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默然不语。

一个“好”字刚要出口,谢宁突然想起昨日与秦峰的约定,便摇头道:“稍后我还要去安王府一趟,等训兵一事定下后,更是无法分身去照看这些铺子,怕是一时无法成行了。”

闻言,谢宁没有作声,心中却不由想起两日前她被高依妍诬陷,正是秦峰为她,才能洗清这污名。而事后,对方确是去了松柏院,难不成是来帮她跟侯爷舅舅告状的吗

谢宁抬起头,“不错,我今日的确是同魏公子见了一面。舅母想要如何”

见谢宁被堵得没了话,秦峰眼中愉色流转,继续温言劝道:“你看,正如你不愿平白接受我的好意,我亦不欲你白白为我做事。一场交易,不是正合你我心意吗”

在外头毕竟多有不便,谢宁并没出言追问,心中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令安王殿下如此为难的,究竟是何事。

比起坊间流传的段子,萧衍这番添油加醋的话,较之事实更是失真。席间提及此事,身为当事人,谢宁也不过一笑置之,坐在她身边的魏小妹却是听得入了迷,主动问起后续。

谢宁奇道:“这女官试很受人关注吗”

夏日天燥,午后蝉鸣。这样令人烦躁的时节,屋中没有降温的冰盆,谢宁主仆二人却是精力十足地讨论起来。

知他不会无故提及,谢宁难得福至心灵,虚心相问,“殿下可有应对之法”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点翠,亏我往日待你不薄,你竟”

“小姐,小姐你要相信我啊。”点翠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受到惊吓而摊成一团,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如何不知那玉镯是什么样子,又怎么敢偷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东西呢我又不是傻”

高依妍话未说完,便被顾晴菀不着痕迹地打断,难得她面上没有半分恼色,笑吟吟地回道:“的确是有什么声音从我房中传来,我去看看便知。殿下,晴菀,你们可要同往”

谢宁进京,她爹偷偷带了在她包裹里塞了十几两银子,就是怕她会被别人瞧不起。可要是用这些银子去弄这花哨的排场,头一个不答应的恐怕就是她自己。

半晌静默后,假山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群黑衣劲装的暗卫,恭声道:“参见殿下,我等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穿过一片桃林,二人依旧一无所获。嘴上不觉高依妍出事的萧衍加快了步伐,沿着熟悉的路线,向前奔去,自语道:“最后一处,秋实园。”

谢宁被夹在中间,只能无聊地听他们说话,稍一思量,便知萧衍口中的子岳,便是安王秦峰。

谢宁停下脚步,先是点了点头,又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或许无法看到,便也喊了一句,“萧公子放心。”

谢宁认出这是她与安王初见时,跟在对方身边的侍卫。在萧衍的招呼声中,才收回定定望着无痕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

“谷穗”

“你”

面对侯府众人的刁难,起初她以为,只要自己不理会,忍气吞声下去,事情就会慢慢平息。可她想要息事宁人,她们却偏偏要对谢宁步步相逼。

谢宁上前半步,扶住了侧身咳嗽的秦峰,顾不上理会项氏,搀着人朝外走去,不知秦泽被拦在了后头。

“真是放肆”高道年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盏,怒声道:“皇室贵胄,也是他们这等小民可以随口教训的不成是哪家赌坊,我现在便上折参奏。”

听了她的答复,秦泽兴高采烈地道:“那便好。谢姐姐,不如我们同回侯府,如何”

“小女有一物奉上,不知公子可否笑纳”

谢宁抬头看去,正好对上秦峰望过来的眼神。她没有闪避,而是冲着对方点了点头,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脸颊却染上了一抹红晕,犹不自知。

谢宁如法炮制,定住了一个身形不稳,动作僵硬的身影,反应极快地扑了上去,捉住他双手,动作利落地折损了他的手骨。

至于他弟弟就更是不可能,试想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又能有怎样的高超手段

不过要说赢得多,她可是远及不上对面那对兄弟。起初,谢宁是全凭听音来下注,直到又过了两局,她才看出了几分门道。谢宁押的注同他们一样之时,她便能赢,可一旦她选了相反的一方,就是铁定要失了筹码。

正巧赶上新一轮猜骰,谢宁一面庆幸自己运气好,一面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连旁观的谢宁都听出了他的推拒之意,高依瑶却恍若不知,笑着道:“青阳大哥不必担心,我大哥和谢表妹都会同去,人多不是也更热闹吗”“那好,有劳高小姐了。”

不知旁人作何感想,谢宁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啼笑皆非。她这个表妹是个要尖的性子,针对自己这个外人也就罢了,怎么对上亲姐姐,也一定要压上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