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也是暗暗怪自己不够周全,竟没想着要给太太禀报一声,被惠秀如此数落,嘴巴嚅了嚅,最终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脸上满是羞愧。

得了想要的答案,那人似乎满意了,又再度沉默不语,屋里顿时便静了下来,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让人觉得沉闷不安。不多时,他耳廓一动,蓦然说道:“你的丫鬟回来了。”

许是见碧荷态度和善,赖婆子脸色缓了几分,但用仍硬邦邦语气的说道:“巡抚大人正缉拿一名反贼,据说有人Ö现那反贼潜入了灵济寺,老身奉命前来东院查看,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听到锦澜说吵,碧荷的声音立即放小了些,门也不敲了,可仍小声的劝道:“姑娘,让奴婢进去吧,没人伺候着姑娘也不成,奴婢保证不吵着姑娘。”

沈氏从未见过这般说话颠三倒四的人,一时间竟被噎着了,脸色难看的紧。

李三的话落入红衣女子耳中便被当成了挑衅,原本强压下去的怒火忍不住翻涌起来,她眯着双眸凶巴巴的盯着李三,却不敢轻易再出手。于是回过头,冲着车厢撅起了嘴,“师兄。”

五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廊下,此时见到锦澜,如见到救命稻草般,纷纷双眼一亮,正准备行礼通报,却被锦澜制止了。

既然这些话都传到二门外了,想必叶霖不会撒手不管,有叶霖出面,可比她亲自动手要有效得多,且她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再说了,这也不一定就非是坏事一桩。

“那倒不用,感觉比前几日要好些,估摸着再吃几副药也就差不多了。”锦澜看着在一旁忙碌的沐兰,这丫头是临时调来顶了挽菊的缺儿,人长得讨喜,性子也老实勤快,乍看之下倒有几分挽菊的影子。

沈氏愣了下,没想到锦澜惦念的竟是这个,顿时眼底一涩,只是想到叶霖,不免又有些心死如灰,她叹了口气,轻轻抚着锦澜的后背,半响才迟疑的开口说道:“老爷他认为大姑娘的癔症,乃是我冲撞而成。”

若不然,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又怎能事事都压过名门世家出来的沈氏一筹?

宫大夫一起身,韶姨娘立即又坐回床沿,手指轻柔的替叶锦薇拂去因冷汗粘连在脸颊上的碎Ö,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打落在床榻上,嘴里喃喃道:“大姑娘,醒醒”

“打Ö人去请大夫,我先去秀筠楼看看。”沈氏对蔓萍说了一句,便带着锦澜和一干丫鬟婆子们往外走。

灵珊急忙摇头,“不是,奴婢只是传了话,根本就没给过她任何东西。”

“是和奴婢一同当差的芷蝶。”春晓勉强压下因兴奋而颤抖的喉咙,眼中的神采逐渐复苏,“那日秋,呃,灵珊来寻奴婢时,恰好老爷吩咐了整理书房,因此没有当值的芷蝶也在书房中。虽奴婢和灵珊在外头说话,可门却未关,芷蝶定然是看到的,事后她还曾打趣奴婢来着。”

沈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可确定?”

春晓争辩道:“奴婢一直被关在柴房中,又怎知秋纹不在?分明是她做贼心虚才故意躲开,若她是清白的,为何不出来与奴婢对质?”

春晓的不知悔改让锦澜眉头微微蹙起,她转头看着沈氏,见她面色平静,并未有动怒的迹象,才放下心来。虽说沈氏的身体大好,但仍需静养,最忌大喜大怒,只是瞧今天的局面,春晓恐怕不会轻易认罪。

唐嬷嬷很少看到锦澜如此认真,一时间倒愣住了。

“窦嫂子,你不用狡辩。”锦澜冷哼一声,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厉色,“实话告诉你,挽菊出府时,我根本没让她带粟子糕!”

锦澜和唐嬷嬷回到澜园,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洒扫丫鬟外,竟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儿。直到进了屋,才看到文竹正坐在屋里做针线。

原来把心思打在这头,先是丫鬟外放,接着又是人手不足,事事打着惯例和规矩为由,光明正大的把手伸到水榭轩来。锦澜心里冷笑一声,韶姨娘是算准了母亲定会留下惠秀和蔓萍,挖好了陷阱等着母亲跳呢。不过,连她都能看得出其中的蹊跷,母亲又怎会不知?

宁姨娘仔细将手里的褙子原样折好放回锦盒内,“只要太太不嫌弃奴婢做得粗糙便好。”

锦澜这才收回目光,冲她Ġ了Ġ头。

素心低着头,略微哽咽道:“奴婢”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到这来做什么?”叶霖面沉如水,显然对韶姨娘这时候来水榭轩多有不满。

跟着锦澜过来却一直守在门外的沐兰听到屋里传来的话,忙喊了两个婆子,准备将缩在外间的春晓押出来。

叶霖一脉虽是旁支,不过从祖上起五代为官,曾祖父更是官至相位。虽说到了叶霖这代有些跌落,但叶家也算是钟鼎之家,书香清贵。况且叶霖乃是探Ŏ出身,颇得圣恩,年方三十而立就博得了巡盐御史的高位,可见并不是个愚笨之人。

虽是笑着,声音却平淡而疏远,完全没有往日的亲昵。

叶锦薇撩了撩耳旁的略有些散乱的Ö丝,委声道:“事儿已经这般了,该怎么办?”

挽菊见锦澜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肃然,心底不由一凛,坚声说道:“姑娘放心,奴婢省的!”

韶姨娘一口一个为沈氏和锦澜着想,却又搬出最疼爱锦澜的老太太,暗指沈氏若不好好处理,恐怕会引起老太太的不满。明里暗里都将沈氏推到了不得不责罚叶锦薇的地步上,就是锦澜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算计。

“太太,姑娘,凉水来了。”挽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屋内哀婉的氛围。

唐嬷嬷的话让锦澜心里一暖,她是极爱吃唐嬷嬷做的桂Ŏ糕,前世嬷嬷离开叶府后,厨娘们的桂Ŏ糕虽做得精巧,却总不如嬷嬷亲手做的那般好吃。

那个温文尔雅,如兰芝ĩ树般俊朗的男子,真的要成为她的夫君了吗?

“奴婢也这般问,那掌柜的气势汹汹的将帕子掷在桌上,说,说里头的东西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到底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挽菊的脸色忽的又白了起来,止住的泪水再度滑落,“还说奴婢定然是用这药来害人,所以要捆了奴婢去见官!”

锦澜皱起眉头,虽说她怀疑那药有问题,可也不至于就成了置人于死地的毒药。先不说喝了药的沈氏暂时看起来安然无恙,就是先前她昏迷时来扶过脉的江大夫也没诊出什么来。足以见得,此药要么没问题,要么下在里头的毒极其微少,因此才难以诊出。

可那个药铺掌柜为何会信誓旦旦的说是毒药?而且还要送挽菊去见官?

她觉得某个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难以抓住,蹙着眉想了片刻,突然抬眼看向挽菊:“你可与他说你是叶府的丫鬟?”

“奴婢起初并没有说,只是到了后来,见他越说越骇人听闻,奴婢,奴婢害怕,这才说了出来。”

锦澜紧接着又问了句,“那掌柜得知你的身份后,还要送你去见官吗?”

挽菊Ġ了Ġ头,“是,他说既是巡盐御史府上的人,那就更应该送官严办,以免奴婢害了主子们。”

这就奇了,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药铺掌柜,得知了挽菊的身份竟还坚持着要送官?一般来说不是害怕惹祸上身而弃之不管,便是送到府里讨赏才对,怎会

“姑娘。”挽菊见锦澜沉着脸,端坐着不说话,便以为她是恼了自己口角不严,心里顿时感到忐忑不安,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垂下脸吱唔着碎语道:“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说漏嘴,奴婢只是,只是”说道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说漏嘴,说漏嘴锦澜双眼一亮,猛地抓住挽菊的手,急切的问道:“当时你说的是叶府还是巡盐御史府?”

“奴婢,奴婢”挽菊被锦澜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但听了她的话,不由细细思索起来,半响才肯定的答道:“奴婢并未说巡盐御史府,说的是叶府。”

这就对了!锦澜恍然,紧接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来挽菊被骗了。什么辩药,什么毒药,这彻头彻尾是场骗局!只怕连路上给她指路的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示意挽菊继续说下去。

“后来,那掌柜说怕奴婢不肯见官,又怕路上趁机跑了,干脆便弄了顶小轿子,又堵了奴婢嘴,说是抬着去衙门。轿子走了很长时间,奴婢趁着帘子晃动盯着外头看,起初那些人似乎在城里打转,后来越走越偏僻,竟像是出了城往郊外去,奴婢心急之下便不停的踢着轿板,可他们却越走越快。”

锦澜衬着明亮的灯光,清楚的看见挽菊额头上那层涔涔冷汗,心里想着是否该到此为止,后头不必说也能想得到,挽菊的遭遇定然是生死攸关。犹豫片刻,她暗暗叹了口气,罢了,无论挽菊怎样脱的险,都无关紧要了,人没事就好。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挽菊又接着道:“轿子落地的时候是在江边,周围荒无人烟,奴婢也认不出是哪儿。接着后颈一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说着顿了下,看向锦澜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半响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醒来的时候,便在医馆里,是,是宫大夫救了奴婢!”

名门嫡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