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门前光秃秃的并没有牌匾,也没有普通人家的门脸,只有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小宝站在大门口静静地停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难道此间的主人还等着他自己送上门去不成?他韦小宝虽不算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英雄豪杰,但是这个胆量还是有的。究竟是什么人,他韦小宝就姑且会上一会。

“嘘,我们还没有对暗号。”

小宝可没有想到他被康熙拉着就进了建宁的屋子。刚要退开,就见建宁公主已经奔至眼前,一看见康熙进屋,便扑在康熙怀里,放声大哭,说道:“皇兄……皇兄,臣妹……臣妹……不愿嫁到云南,求皇兄收回圣旨罢。”

庄裥点点头,复又软了身子,倚在了小宝的身上。两眼微阖似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却又没有睡沉。

韦小宝听得“太后”向皇帝要人,已然吓得魂不附体,又听得康熙婉言拒绝,冷汗不由得湿了一倍,只觉得额上汗出如浆,几乎立刻就湿了满头满脸。只怕庄裥一个不高兴,康熙立刻人头落地血长流。康熙不能死,死了,小宝都不知道这个国家会乱成什么样,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韦小宝微微笑着继续摸摸他的额头。“没有。我可以陪你睡一会。不过我一会要回趟宫,明日再来看你,你要乖乖的。”

小宝也并不安生,从前厅看过去,小宝也正在瞧着这边。陈近南见他看见自己了,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招了招手。

小宝笑道:“这你就不要管了,山人自有妙计。下次你见到你师父,他自然会说给你听。”

刘一舟不敢答话,躲躲闪闪的,竟叫一个大姑娘瞧得面皮发红,眼睛六神无主的胡乱瞟了起来。小宝一看见他如此慌乱的样子,就心知要遭。此人烂泥扶不上墙,见了美色竟然就走不动道了,恁的还让一个小姑娘逼的这幅摸样。

小宝则显得不太着急,雪白的胸口小心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在对方略显瘦弱病态的胸口若有若无的磨蹭着。“庄裥……”

正当小宝想松口气的同时突然听见一个高傲的女声道:“站住,本宫怎么不知道我母后的花园一个也是狗奴才可以随便闯的?”

这时他才发现庄裥空中几乎没有空气了,在冰冷彻骨的水里已经没了气息,嘴唇变得青紫无比。小宝慌忙浮上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进水中口对口的将空气渡进了庄裥的口中,并同时将他的手脚的绳子割断,将他的颈子仰着浮出水面。庄裥因为有了空气呛咳了一声,将口中的水吐了一些出来,大口艰难的喘息着。

这边黑衣人数众多,柳大洪一敌三,渐渐落了下风,左臂上也被刀砍了一条口子,鲜血急喷,但他仍然全力抗敌,浴血苦斗。显然和另外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康年立刻跪在地上打了个千,不疑有他立刻道:“嗻。”然后又笑着凑近了小宝,低声道:“桂公公,有什么要吩咐的?”

小宝听到此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连忙道:“黑衣人带走庄裥朝哪个方向去了?”

“嗻。”

张康年一听,连忙不着痕迹的塞了几张银票到他的手中。“咳……多谢桂公公了,这是我们侍卫们孝敬桂公公的,请桂公公手下。”

闻言小宝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颈子上,待他拳拳的手指相互握住了才慢慢搂着他塌陷的腰一点点将他抱了起来。

康熙一听,面色立刻难看起来,“嗯?他给了多少?”

没想到吴应熊却先一步迎了过来,笑道:“桂公公真是好手法,怕也是练家子吧。我刚刚看戏看的也乏了,看了桂公公这一手,一时技痒难耐……不知……桂公公您……有没有兴趣晚上过府一叙。”

“他离了宴会定会向人打听到我是谁的人,那他一定会知道,咱是皇上的人,他还敢么?”

“韦香主……”沐涧笙急道:“莫要……我……我”最后一个字轻轻地在他的唇里抖动了几下,却没有吐出,面上青青白白的一片。忽然,他仰起脸,恶狠狠道:“今日若能脱身,他日定会加倍追偿!”

小宝看见了他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对付这类黑暗的情绪已经相当拿手。他自己本身在研究所的时候,就是时刻利用这样的情绪操纵着这样那样的人类,更何况自己的心智也并不健全,本来也能算是这类人群中的一员,所以熟知自己的同类。而像这样瘫痪的病人,陆和庄裥之流,他们的情绪更是会因为微小的一点刺激变得波动很大,甚至会变成危险地反社会反人类的情节,尤其是在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无力和无能之后,那种焦躁和抑郁通常会持续很久一段时间,持续的时间越长,那种危险地情绪就会越发的激化,需要小心安抚才行。

月光下,黑衣人一把抹下了自己脸上蒙面的帕子。那种外貌使人沉沦,就连庄裥看见的一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陆霜也发起了愣。借着月光月下出现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好看至极的男人。他的眉眼细致的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但是面上却隐隐透着一股贵族般的苍白。这种苍白并不像庄裥那种病态的白皙,那是一种透着梳理高贵蔑视的气势,月光的照耀下,更加冷冽。与其说他不像男人,更应该说他是一朵高岭之花,那种贴着“非买勿动”高傲的不易攀折的高岭之花。小宝扫了一眼其余的两人,虽然二人除了短暂的惊艳之后再无迷惑之意,但是庄裥和陆霜之流是什么人?能让两人如此失态的男人……想着小宝眼中精光大盛。

他已经连着四五日夜宿乾清宫,至于庄裥那里居然也平静如昔,一般天下祥和太平之景。韦小宝心里想着,天色已晚,便从南书房出来,直接拐进了庄裥的房中。

陈近南虽然也有怀疑,但是因为六年前并未见过郑经之子,虽然手头上有画像却也并不是确凿证据,如今碰到韦小宝胡搅蛮缠也别无他法。只得道:“方大哥,你等等,小宝你和陆霜随我进来。”

小宝一见,又联想到当日,就此两人想要急切的将鳌拜击杀。如今想来定是因为盟誓之故,此二人在之前有可能在争夺香主之位。这老道定是想要坐上香主之位,却不想被自己抢了先占了便宜。不过这老道看起来是个直爽之人,心里什么事情全摆在了面子上,那李力世应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本领却是略高一筹。韦小宝心中暗暗提防起了身旁这位笑的爽朗的李姓大汉。

“韦小宝?”青年似乎因为这个名字微微出了神。“姓韦……么?”韦小宝抬起头来,和他目光一触,一颗心不由得突突乱跳,扯谎编话的想法霎时间忘得干干净净,一开口便是真话,将如何得到康熙宠幸、鳌拜如何无礼、自己如何和小皇帝合力擒他之事说了。独独是记着自己的假太监身份万不能透漏,忍住没说。平日里韦小宝并不是多话之人,可不知道今日怎么的,甫一开口便像是蹦豆子似的,滔滔不绝,怎么也说不完了。

因为不知道在座各人都是何种内力修为,他索性运了全力。目中金光大盛。所有人立刻面上变得一阵呆滞茫然。他迅速将自己的身世编好,印在了每个人的记忆中。买猪肉时天地会接头,然后是钱老板看他身世可怜,好意收留他进了天地会,今晚一同前去刺杀鳌拜,再逃回了这里。真假掺半,确认没有Bug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跳下案几,慢慢的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谁知没走多远,忽然几只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掌,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人气。韦小宝一个激灵,几乎立刻转过身去,抬眼就看见一抹艳色的微笑。

“我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你不行么?”小宝恶意的说着。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想写字?”

小宝脚步一顿,淡淡的瞥一眼索额图。索额图这个人已经年近四十,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风度翩翩,一排雍容典雅。索额图的父亲索尼,是康熙初立时的四大顾命大臣之首。平日里因为有索尼在朝中撑腰,他不过是个得了势的二世祖并不起眼。但索尼死后,索额图升为吏部侍郎,其时鳌拜专横,索额图不敢与抗,辞去吏部侍郎之职,改为一等侍卫,本不得志。后来孝庄被逼无法,只能被迫亲近索家父子,并选了他的女儿赫舍里为皇后,索额图才在朝廷逐渐站稳了脚跟,康熙也是估计此,这次才特加重用。

在看床边陆霜正清浅的睡着,白皙的面颊上隐隐有些青灰,长如羽扇似的睫毛下出现了一圈淡淡的阴影。庄裥也静静睡在身边,勉力的曲着身子,似是要将他环抱在怀中的样子,无力的手臂还小心的枕在他的肩颈处,腰身因为受力已经隐隐的有些抽搐……小宝见了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康熙拿出早已备下牛筋和绳索,命小太监们把鳌拜手足都牢牢绑住。韦小宝今日精神力早已透支严重,加上内伤不少,早就虚脱的全身都是冷汗,只能在一旁看着却也使不出力气。康熙见了心里闪过一丝阴郁,他将小宝伏在怀中低声道:“小宝你怎么样?”

“待会儿,你们看见朕把这个茶盏摔到地上的时候。”说着将桌上的一个釉彩骨瓷茶盏举了起来。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道:“便即一拥而上,冷不防的二十个打他一个。要是有人能将他按倒在地,令他动弹不得,朕重重有赏。”说着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十二只五十两的元宝,继续道:“赢得了他,每人一只元宝,倘若输了,二十个人一齐斩首。这等懒惰无用的家伙,留着干什么?”最后这两句话说得声色俱厉。

这边小宝有些感叹,不愧是孝庄太皇太后,这位老人虽然已经高龄,居然能强行从他的精神控制力脱力出来,几乎险些让他着了道。他心里不由一凛。不着痕迹的望向一旁的苏麻拉姑。只见这位四十多岁素净的女人,一身旗装不声不响的站在孝庄太皇太后的身边,眉眼如画,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一时间察觉小宝的眼神,清澈见底的眼睛望了过来,如同一滩泓水,安静,雅致,波澜不惊的坚定。

“臣妹知错了。皇帝哥哥打也打完了,骂也骂完了,还有什么事么?”

韦小宝在一旁早就沉了一张脸,不时看向混进布库中的陆霜。这二十个小布库看样子也很危险,但是若是陆霜……

韦小宝在一旁听着,不由苦笑,这太皇太后孝庄这么心急,一刻也等不了,怕是也想到了鳌拜极有可能因此生变,所以顾不得索尼尚未死透就传了懿旨。

康熙听见他嘟囔,顿时一笑,胡噜了胡噜他的脑袋道:“我们满人是在马背上长大自然比你们之乎者也的体格要好一些的。好了,我也舒坦了,去换件衣服批奏折,你要不要跟来?”

“哼

如今康熙这番作态更是隐隐坐实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传闻。虽说清朝男风正建,但大都是暗地里搞搞,从来没有上得了台面的。而且……没有什么比一个整日光顾着疯玩,没有一个储君还偏好男色的一国之君能让人更加轻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