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想起那日不听玉笙派遣而擅做主张的黑衣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有人说我唱歌时如魔音穿脑,但一见玉兄,才知山外有山啊。”陆小凤在来的路上就听见了,只是没想到这魔音竟然是玉笙亲手弄出来的。

玉笙完全可以想到无花一旦发现自己对他无可奈何时的得意,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应付的办法……

若是正常人,还能根据腹中饥饱来判断时间的流逝,可他和司空摘星都不是用餐规律的人。这种情况下,能指望的也只有生活作息良好的花满楼了。

“我好像闻到了酸味?”玉笙故意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然后把舍利子扔进了茶杯。

作为黑名单上的第一人,司空摘星一头撞进了少林寺。如果没有一个能言善辩的陆小凤从中斡旋,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又快到无花大师圆寂的日子里,花满楼已经赶去少林寺。”陆小凤答道,“怎么,你是来找他的?”

这件事证明,有一个好名声是多么的重要啊——此处特指无花。

但现在,无花不确定了。

“这些,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玉笙本来是打算给花满楼加一顿宵夜的,这孩子最近特别自觉,学习用功的让玉笙都不忍心拉他后腿了。可现在,他不确定,这些东西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玉笙斜靠在马车上,单手撑腮,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已经变色的算珠,在算珠上面,浮现出浅浅的纹路,仔细辨认,那正是竹生二字。

那个人就是花满楼。

流云飞袖玉笙曾见原随云亲手使出过,不过,这门功夫显然和原东园所说的不同,或者说,被原随云使出的流云飞袖更有攻击性,一时的防守只是为了下一招更有效的攻击。这的确是一门极好的功夫,尤其对双眼无法视物却需要有手段来护住自己的人来说。

“宝宝最乖了!宝宝最听话!”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薛宝宝不乐意了,抽出腰中软剑,直接朝玉笙的面门去了。“都是你!让大哥说我坏话!看宝宝怎么教训你!”

原随云简直哭笑不得,只能吩咐下人找机会重新布置一下院子,甚至一步到位,直接搬抄了自己小时候院子的布置。他对花满楼关注不多,只把他当作是一个随着长辈出门见世面的小孩,这样的孩子,好吃好住好玩的供着,就足够了。更何况,从他偶尔得到的消息中,这个随长辈见世面的孩子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走路时喜欢牵着大人的手,见人也不会主动问候,只有在玉笙的提醒下才会叫人。

原随云笑了,带着得偿所愿的欣喜。“我草字随云,玉大哥叫我随云可好?”

“吕不韦太贪婪,也太自负了。”这是花满楼的听后感。

无奈,无花还要好声好气的解释一二,“我寻了许久,只找到三名有意教书的举人,进士实在是找不到了。”

楚留香不禁无奈,挤按着之前的伤口,,轻轻一弹,就把刚冒出来的血珠弹入碗中。

“这倒没有,只是我不喜欢他闲下来而已。”玉笙很有剥削者的自觉,说完,他放开花满楼的手腕,“脉象正常,身体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药可以停了,接下来就用食补吧。”

“如今的情形,我又如何能一心与你对弈。”楚留香苦笑。

“玉叔叔。”花满楼循着声音走了几步,因为眼睛看不见,这几步走的很是小心。

三女立刻收起了有些玩笑的表情,无论是胡铁花还是姬冰雁,对她们而言虽然没有楚留香那样亲密,可也算是亲近的兄长了。当下,也不再多话,“我去收拾几件衣服,我们立刻出发。”

“楚留香可是指的楚香帅?”花满楼疑声问道。

“我是在埋骨地捡到这个孩子的。他当时就一动不动的躺在沙砾之中,和周围格格不入。”无花笑了下,轻描淡写的抹去了浑身湿透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描述,“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他的穿着打扮,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公子,衣着精致,很受宠爱。他可以在后花园中肆意玩闹,追猫逗狗,而不是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中。”

关于上官音,关于她曾经带来的压制,耻辱,愤怒,不甘,此时仿佛都随着那串佛珠一起离开了。从此以后,这个人再也无法对自己造成半点影响。

只是玉笙没想到,被无花抱回来的,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少年。

玉笙也没留客,只是让楚留香顺便捎两坛药酒过去。

玉笙倒是认识一个司徒静,还曾经作为地主一尽地主之谊的带着那个姑娘逛遍了兰州城。神水宫司徒静,如果真的是她的话,上官音的话就有些不尽不实了。

“上官音未必能乖乖的来。”无花有些讶异,他以为玉笙会亲自走一趟的。

无花甚至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现在主动去神水宫提亲会有什么后果。只是他到底理智还在,是绝做不出这种找死的事的。

“她此时在姬府。”楚留香解释道,“她的话不尽不详不实,为了以防万一,我让我那三个妹子暂时稳住她。在老姬那里,她有什么小动作也不容易施展。”如今看来,上官音果然欺骗了他们,看无花的样子,说是夫妻,还不是说是仇敌。

“胡兄英明。”玉笙小小的奉承了一句。

“抓走你相公的是谁?”宋甜儿快言快语,“楚大哥有很多朋友,也许可以帮忙说合一下呢。”

“我不信。”柳无眉怎么会被如此飘忽的话改变主意,可是,如果不是是在逼不得已,她也不想和楚留香对上。如今有了另一个选择,一个明显更软更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提供者还是石观音的关门弟子,手里掌握着自己急需的解药。和那个只是见过毒药说是能配出解药的水母阴姬相比,柳无眉心里的筹码自然而然的偏了。

“那无花……”

“咳,可你也说了,既然无忆如此受宠,她又有什么理由来报复呢?”玉笙跳过了别人的家务事。

“还好,没有伤筋动骨。”玉笙挥了挥手,不怎么在乎的说,“反正按照我的估计,无花不干够二十年,恐怕是脱不了身了。”

不管怎么说,七年未见的老友再次聚首,到底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干了什么?”竟然还引起了众怒,玉笙平日里对江湖传闻并不上心,七绝妙僧的名字也是听过的,只是觉得一个和尚照顾不到自己的生意没放在心上。可就算这样,他也是知道无花的名声极好,被许多人倾慕,“你不是少林的下一任主持吗?”

“总算能够清洗一番了。”楚留香抖了抖已经泛黄甚至还随着自己抖动的动作掉落细砂的衣襟,发出幸福的喟叹。

“那个女人心狠手辣,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吃饱喝足的胡铁花插口道,“玉兄弟,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来遭遇了多少危险算计,和我们一起来的小潘兄弟就是被石观音那女人的毒肉汤给害了性命。”

已经从大智大通那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陆小凤也在寿宴的前一天赶了回来,他和金九龄也是朋友,几句交谈,便问清了他的来意。

“来给花老爷子贺寿的人中有瀚海国的使者,朝廷听说瀚海国内有些风波,怕有人借此生事,就把他派来盯着了。”晚上闲聊时,陆小凤把这件事告诉了花满楼,又拎出一个酒壶,“尝尝这个,金九龄特意弄的好酒,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口舌才要来这一壶。”

陆小凤对金九龄的品味很有信心,那家伙可是挑的很,什么都要最好的,而能让他分出一壶都觉得肉痛的美酒,还没喝,陆小凤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花满楼会酿酒,自然也会品酒,所以他尝出了酒中极淡的药味,向来博闻强识的他一时间竟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酿酒的时候加入了什么药材吧?花满楼心中思量,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花满楼没有多饮,第二天就是寿宴了,如果铁鞋会动手,很可能就选在明天。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寿宴进行的非常顺利,除了那西域美酒中的香料过于浓郁有些不美,其他地方无可指摘。等到客人告辞离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在所有人都怀疑是不是铁鞋知难而退的时候,听完匆匆而入的管家的禀告的花如令脸色变得很难看。

“花伯父,可是出了什么事?”陆小凤眼睛最尖,开口问道。

花如令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可是丢了什么?”陆小凤继续问道。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花家一家的问题了,既然金九龄在这里,就代表着朝廷在关注这件事,一旦真的出了什么事,朝廷必然会插手。所以,花如令觉得不好说的瀚海玉佛被金九龄善解人意的说了出来。

瀚海玉佛被窃。

“瀚海玉佛?”被玉笙威胁被迫消音的无花又冒了出来,“瀚海玉佛怎么会出现在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