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他收到长孙红的求助信只身入沙漠以后……人就在身边,何必劳他人动手?不过,他也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上官音只要看到他就怕得要命,表情精彩的足以取悦无花。

“今年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账面上的银子已经拿出去采货了,趁着还有三个月过年,应该能倒卖出一笔银子。”实际上账面的银子应该更多的,可前几天被玉笙支出了一半,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过无花没有提这件事,现在正是该体现他价值的时候,情况越恶劣,越能显示出他的本事。至于玉笙散财童子的性子,先放放吧。

“没办法,市面上的酒很少有让人满意的,也只能自力更生了。”玉笙把这当成是一种生活情趣,私下爱好。

却对无花摆在她面前散发着香气的那杯茶视若无睹。

伴冰把手里的瓷瓶还回,“已经按老爷的吩咐做了。”

“这件事是一个误会,看来我要亲自上门赔罪了。”楚留香苦笑,不再看无花。

楚留香从来不是一个普通人,若是旁人,此刻恐怕已经回忆起曾经下在酒水里的天一神水了。可楚留香只是回了无花一个微笑,毫不犹豫的喝掉了。

“我要梨花白。”无花毫无挽留之意。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早就在玉笙进来的第一时间把人踢走了。无花自认自己的养气功夫不差,也抵不住有人在他耳边絮叨着要吃肉。

上官音被捏住脸颊,可怜巴巴的看着三个姐姐。

“她是去找你的?”

“好吧,的确有点事。”玉笙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鼻子,再三强调道,“不过不是我的事,你听说过画眉鸟吗?”

“那个画眉鸟不会也找上你吧?”玉笙对这个画眉鸟的行为不置可否,但如果他的确是想要报复,身为是观音之子的无花恐怕也逃不过。这让已经把无花当做自己未来二十年所有物的玉笙有些担心。

“大哥!大哥!姬大哥!”玉笙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姬冰雁安抚下来,把人按在椅子上,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镇定,镇定,我没被他骗,他也害不到我。”

“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无花的衣着看起来朴素之极,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白色僧衣是冰蚕丝织成的布料裁剪而成,这一身说不上价值万金,也不是千金能顶上的;手上的串珠是由凤眼菩提子穿成,每个菩提子大小相若,包裹着莹润的包浆,不用多想就知道曾经被多少得道高僧经手而过;除此之外,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纯正檀香味道反而不算什么了。

伴花公子金伴花把楚留香恨得牙痒痒,一天三顿按照饭点来唾骂他,一边用尽各种手段想重新找回那尊白玉美人,一边洒下重金想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个被称香帅的流氓。私下里还暗搓搓的与友人通信,把楚留香黑的日月无光,十分败类。

“喂,前面的可是玉兄弟!”胡铁花却管不了这么多,确定了没有危险之后,对水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当下运起轻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有话便说,就凭这个孩子如此肖似楚留香,就算他们不是父子,我也不会放下不管的。”姬冰雁沉声道。他还是对无花没有好感,但他对无花的脑子还是有点信心的。

“我是在埋骨地捡到这个孩子的。他当时就一动不动的躺在沙砾之中,和周围格格不入。”无花笑了下,轻描淡写的抹去了浑身湿透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描述,“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出现在那里。他的穿着打扮,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公子,衣着精致,很受宠爱。他可以在后花园中肆意玩闹,追猫逗狗,而不是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中。”

“所以?”姬冰雁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的衣着明显是江南那边的样式,但凡对他稍微上点心,就不会任他那样直接入沙漠。可他的确出现在了沙漠中,四周还没有其他人,这又如何不蹊跷呢?”无花不动声色的误导着,“现在也许看不出来,但我遇到他是,他的肩膀上有很重的淤痕,不止如此,似乎还有被人扭着手臂制住而导致的扭伤。”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绑架进沙漠的?”姬冰雁上钩了。

无花给出的描述太有诱导性,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大概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会如此了。可问题是,哪个脑子坏的从江南绑人,然后扔进西北沙漠啊。

“与其说是绑架,不如说是报复。”无花道。

姬冰雁说不出话来,无花的那句话有多轻描淡写,对他造成的震动就有多大。他不是别人,他是姬冰雁,曾经在沙漠里闯荡几次差点丢了性命的姬冰雁,没谁比他更了解沙漠的可怕,也没谁比他更知道在身上无粮无水时的绝望。如果这是一场报复的话,没有什么比这更狠的了,那种只能感到生命缓缓流逝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温。

可是,这样的报复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下一刻,姬冰雁就想通了关窍,孩子恐怕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让真正在乎这个孩子的人感到痛苦绝望的工具。

真正被报复的人是谁?楚留香?不会,如果楚留香真的有了孩子,他是不会对朋友隐瞒的。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只能证明没有这回事,或者连他也不知道。刹那间,姬冰雁想到了无花所说的红颜,楚留香的确不会对有夫之妇下手,可若那时候娇女未嫁呢?楚留香的风流性子是天生的,这注定他不会为哪个女人而定下来,可如果那个女人在他们分开后才发现自己有了骨肉,她会不会留下那个孩子,甚至为了让那个孩子名正言顺而找个人嫁了?

可在这世间上,真正胸襟宽广的男人有,可那样的真汉子,不是哪个女人都能好命遇到的。姬冰雁扪心自问,他会甘心替另一个男人养孩子吗?当然不会,他挣下的偌大家财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除非那个女人是高亚男,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小胡的。

小小的哀悼了一下自己那连萌芽机会都没有的倾慕,姬冰雁把这个念头拍飞,他可不想背叛朋友,而小胡也不需要自己给他养孩子。看了一眼玉笙,如果自己真的无后的话,家财也不是没人可托付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报复孩子的父母,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姬冰雁含蓄的问。

无花眉目含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如果不是自己有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也会顺着这个思路猜下去——娶了娇妻却受到冷待的丈夫(这是必然的,有过楚留香那样的情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临时抓来的备胎?),偶遇楚留香后发现自己绿云罩顶,无法对娇妻下手,只能冲孩子撒气……

无花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五天,在这五天里,他为那孩子后来的路思考良多。如玉笙所言,他是个擅长做计划的人,而在能让他上心的事情上,他总是能考虑的万分周全。而孩子肖似楚留香的样貌,总是能给他无限灵感。

也许他可以引导那个孩子,让他成为一个捕快,苦练功夫,成年之后可以去抓一个叫做楚留香的贼;也许他能引出那孩子的佛性,让他遁入空门,六根清净的让某个偷香贼无地自容;也许他可以亲自教导出一个新盗帅,等到十年后和楚留香一决高下……

论偷香窃玉的本事,无花自认为并不输于楚留香,而被自己倾囊相授的新盗帅和到时必然过气的楚香帅,同样的面孔,一老一少,不知道谁技高一筹?

无花的奇妙畅想只有五天,因为五天后,那个孩子醒了。无花的白日梦,也醒了。

无论他计划的多好,一个瞎子,足够堵死那些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