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见刘氏面上似有犹豫之色,连忙给她使眼色,而后皮笑肉不笑道:“锦绣丫头,既然不想租这铺子了,可别等到过完年啊,你今儿要是不给银子买宅子的话,就即刻搬出去。”她哼哈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轻蔑得拿眼角余光看着人,“你现儿生意这么好,每天都这么忙,即刻搬出去的话,得腾出时间来重新寻铺子不说,怕是这活也得落下许多吧?再说这年前,大家都忙得很,哪有闲工夫赁铺子给你,到时候可别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给银子,第二,即刻卷了铺盖搬出去,这铺子咱不租了。”

“不忙,在等你开口呢。”见她开口说话了,赵昇也就停了手上动作,也示意她不要忙这些了,“阿锦姑娘,此番寻我,是什么事情?”

齐锦绣弯腰够了不远处一只凳子到身边来,在凳子上拍了拍,示意东哥儿坐下。

自那次拿了银子回家后,几乎是再也没瞧见过她人影,那方氏算计欺负自己,她也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上次大伯受了伤,大哥哥来家里借钱,她听大哥哥锦盛说了几嘴,说是原本大伯父是要去方氏婆媳那里理论的,奈何被刘氏拦住了。

齐锦绣明白他的意思,想着,再怎么说他到底也是甜宝亲生父亲。除了对不住真正的齐锦绣外,目前为止,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叫自己恶心的事情来。至少,他愿意让自己带甜宝出来。再说,这沈彦清虽则下场不多好,但是从明年春开始,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光日子,不能得罪他。

“原来如此。”赵大娘笑起来,“既是这样,那你们的事情大娘就不问了,只要不是让锦绣为难的事情,我巴不得老大媳妇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想了想,又转头对赵小花道,“娘知道,你如今能够赚钱了,而且赚得还不少。但是你要记住,第一,钱毕竟是辛苦赚来的,娘不许你乱花,第二,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有钱自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能钻进钱眼里去。”

甜宝才五个多月,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见一向待自己好的哥哥突然不要自己了,急得嘴里咿呀呀叫。东哥儿躲到哪儿去,她就往哪儿爬,一直追着东哥儿。东哥儿见这样逗妹妹玩也有趣得很,于是越发逃得厉害,一边跑着一边笑:“甜宝,瞧,哥哥在这儿呢。”

听得母亲的话,甜宝仰起脑袋看母亲,乌澄澄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表情呆呆的。

前面那条街,是整个安阳县最为繁华的一条街,相应的街两道所卖的东西也是比较高档的。平常的话,一般只有有些闲钱的人才会去那里买消费。而且那条街,卖胭脂水粉的居多,此刻她们俩去,想必是臭美去了。

“好!”听说哥哥也有新衣裳穿,锦华开心得不得了,连忙跑着到床头,抱起那叠起来的袄子,小脸埋在袄子上,又抬头嘻嘻笑起来,“姐姐,好暖和。这就拿去给哥哥穿上,哥哥也暖和。”说罢,就摇晃着身子往隔壁屋子跑去。

“外头冷,这里灶台还热乎着,想说话,这里说吧。”赵昇进了厨房后,颇为熟门熟路地摸出了煤油灯来,而后又摸出火折子,一吹,就给点上了。

若是加班的话,肯定会算加班费,她作为锦绣斋的老板,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

如此想着,赵大娘道:“说到聘礼的事情了,虽然此刻没有带银子在身上,不过,已经立了字据。”赵大娘抬手朝方氏身边的案几上指了指,“老太太管我们家要二百两银子,没有现银,所以,先立了字据,待得一应事情都说得妥当了,再凑银子来。”

听到甜宝哭声,再加上,又长时间没有听到齐锦姑娘的说笑声了,赵昇心里咯噔一下,而后立即放缓速度,然后渐渐将车停靠在路边。车才停稳当了,他则赶紧撩了布帘子,弯腰钻进了马车里面去。

外头青石小道上,齐三太太扭着细腰匆匆走进来,朝着齐老太太行了礼,才起身道:“娘,那甄媒婆又来了,这一回,赵家那老婆子也来了。”

锦华动了动身子,然后缩着小身子往被窝里钻,一直钻到床尾去拿了自己衣裳后,又钻了回来。

赵昇道:“东哥儿刚生下来也胖,几个月后,就瘦了很多。这很正常,你不必担心,我瞧着她挺好的样子。”说罢,抬眸瞅了眼齐锦绣,继而对趴在床沿的锦华说,“二哥有事情与你姐姐商量,锦华,你去厨房寻锦荣去。”

叶绒绒呆住了,一双素手紧紧绞在一起,心中紧张得很。

待得人群一应差不多散开了,沈彦清才从人群中现出身来,一袭青衣,身姿秀挺,有如林中翠竹一般。玉容微怒,星眸攒火,明明觉得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儿,可却又不知道,这气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里头齐锦绣觉得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跑出来站在门边,手搭着门框往外望,但见原本热闹着的场面忽而变得冷清下来,疑惑道:“这都是怎么了,人都去哪儿了?”

叶绒绒知道齐锦绣铺子是在十月二十八这日开张,故而特地起了早,去集市上雇了辆骡车,先付了银子,让他去柳家村寻一个叫柳大栓的人,顺便告诉他他媳妇要跟人跑了,然后再用骡车驮着他进城来。

“想玩水呢。每回帮她洗澡洗屁股,都乐得跟什么似的。”但见小荷帮她洗干净了,齐锦绣道,“赶紧将水端出去,省得这丫头越叫越兴奋。”又肃着一张脸对女儿说,“天气这么凉,还想玩水,都是平时将你给惯的。”

听他这样说,齐锦绣倒是也没再说话,沉默着也就算是应了。左右她也不会乱花钱,再说,赵昇说得对,将来若是铺子真开张了,还真是先需要一笔钱来购置布匹绣线和绣娘,这哪一样,都是需要花银子的。

自己留下来,一会儿要是真打了,也好拉着。

“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你管也管不了。”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想念爸妈了,她打小家里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快乐温馨,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宠她惯她,却绝对不会溺爱,好不易大学毕业可以工作赚钱了,却莫名其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齐三太太的势利,她是亲眼见识过的,齐老太太的厉害她虽然还没有亲自领教过,但从身边的人那里也打探得到,那位老祖宗,可不是好伺候的主。齐锦绣脑袋迅速运转,只片刻功夫,她便想明白了。

不过,齐老二夫妻早在三四年前就没了,齐家老爷子更是没得早,家中要说直系的长辈,就剩一个老太太方氏,且这方氏还是齐老爷子后头娶的,素来跟齐老大齐老二两房也不亲。若是娶齐家说亲,向谁说得好?

一来,她不舍得,二来,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是吃母乳好,那鸡蛋羹大骨头汤,隔几日带着吃一回还好,总不能叫甜宝当主食吃。再说,甜宝跟自己可亲了,她也真心将这小丫头当自己闺女待,可不愿她跟小荷呆一起的时间比自己多。

齐锦绣走到姚氏跟前,拆了纸包,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东哥儿:“还热乎着呢,你拿着,慢慢吃,小心别烫着。”又转头回赵大娘话道,“大娘别起火了,我来就是唤大娘到我家去吃的,小花已经去了。”

赵小花蹦哒过去,蹲在他跟前道:“知道你力气大,可也别用蛮力,省得把锦绣姐姐的铺子给弄坏了。”

“哦……”小荷应一声,然后缩写脖子慢慢坐下来。

“绒绒,你告诉娘,是不是那赵昇欺负了你?”叶王氏在怀长女绒绒的时候,因成日只知道干活挣钱动了胎气,故而叶绒绒打从落地身子就弱,后来两口子的豆腐坊生意渐渐好了,可闺女却三天两头生病发烧,叶家两口子越发觉得亏欠长女的,就算后来生得了健康活泼的次女翩翩,两口子也是更在意长女绒绒。

“你要实在不肯娶绒绒,娘不逼你,你想照顾齐家人,娘也依着你,但你要是还喜欢锦绣,娶了她就是。这样照顾起齐家人来,也名正言顺。”赵大娘道,“锦绣身份尴尬,你总这样往老齐家跑也不是个事儿,会叫人家说闲话。”

锦荣从屋里蹿了出来,跳到赵昇跟前,笑着道:“赵二哥,你给我们买了什么?”

两人正沉默之际,小院子的门被人推开,齐锦绣扭头望去,就见一个高大男子并一对老夫妻走进来。那男子瞧着二十出头,健硕高大,面微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齐锦绣目测了下,觉得他比赵昇还要高一些,怕是得近一米九。

刘氏听齐锦绣似是话中有话,稍稍怔愣片刻,才问道:“绣丫头,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想了这么多,沈彦清再望着白青莲的时候,眸光温润了许多,眼中也多含着宠溺,只扯起唇角浅笑着道:“别瞎想了,我跟齐氏既然和离了,就不会再想着她。方才着实有些生气,不过是对赵昇有些意见罢了,再怎么说,甜宝是我闺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

齐锦绣抱着闺女下车,站在书院外头,看着眼前恢宏壮观的建筑,想着锦荣以后就要在这里念书了,齐锦绣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不愧是整个安阳县、包括县周边四里八村最好的念书的地方了,看着就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小荷十分惊讶道:“主子,奴婢跟了您四年了,都不晓得原来您烧菜这么好。您的厨艺,可比小荷的好多了。”

想起这些来,刘氏就伤心难过,此刻不免又落了泪。

锦礼尴尬得很,越发使劲挠着脑袋,一时也不晓得如何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