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继欢。

肚肚叫=肚肚饿,黑蛋还是懂这个的,此刻,他的小黑爪子上正有一颗椭圆形的鸡蛋。

为首的人垂眼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羊角怪兽,视线在怪物身上灰白色的鳞片以及口中好几颗断齿上停留的格外长了些,半晌发话到:

“查过他的来路了吗?”

继欢:……

“哎哟!这可真是一大泡尿,黑蛋以后还是继续包尿布吧。”阿爷嘴里说着,不过表情却一直笑眯眯的,将继欢的枕头拿起来,他拿着枕头朝外面走了。

“我同事说的啊,说你坐在那儿不上车,然后第二个同事也这么说,他们就让我如果看到你还在那儿,一定把你拉上来。”司机大叔说着,他的语气并不庄重,不过继欢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关心。

梦里这些画面太清晰了,继欢于是无意识将一些东西画了出来。然而他的画功并不好,各门功课一把罩的继欢似乎天生独独没有绘画天赋,他在幼儿园时候的画作——我的爷爷,甚至还吓哭过当时的美术老师,他似乎有一种将任何正常物品画到扭曲的能力,他也轻易不画画,如今难得无意中画了几笔,还非常不幸的被人看到了。

不过数学老师到底没忘记继欢之前的大胆行为,留了一道难度相当大的数学题作为继欢的额外作业,他老人家这才施施然离开。

那怪物非常高大,然而异常的瘦,继欢几乎可以数清对方身上有几块肋条,它有一双非常有力的爪,指甲尖锐,手背上还有类似钢毛的硬质毛发,此刻,黑蛋就在怪物的一双利爪内挣扎哭泣,伴随着那怪物的每一个动作,它的身体仿佛部分化成了黑雾一般……

在那些女孩子还在捡着距离离房屋很远地方的垃圾时,继欢已经登堂入室,擦到了室内的木地板。

估计之前黑蛋会盯着他睡觉,本身也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吧?后来想想那段时间的黑蛋,继欢还是很心疼的。

每一个庭院都有水,这个园子看来是依水而建的。顺着蜿蜿蜒蜒的水流,继欢他们走过了好几道矮门,这个地方比他想象中大得多,眼瞅着越走越深了,继欢却没见过几栋房子,至多远远瞥见过几个屋檐,非常复古的那种,掩映在层层树木之间,继欢根本没有机会走近。

看吧,我们乡下人也很拽的,你们不理我,我们还不理你们哩!

“成了。”食指点点王小川的肩膀,继欢示意他照照镜子。

继欢不明所以然的看向黑蛋,却发现黑蛋在很认真的盯着自己,半晌,黑蛋又举着奶瓶朝继欢递了递,反射性的接过奶瓶,继欢发现黑蛋继续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外面下雨了?屋子在漏水?——这是继欢脑子里的第二个念头,然而很快的,他发现还是不对!

朝还扒在阳台上往自己这边看的王小川挥了挥手,继欢大步走开了。

“……我阿爷天天都在那边烫脚,你要是不想泡我阿爷的洗脚水,就别泡这里的……”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发生在他身边的“未知”事物太多了,包括黑蛋的存在……

大概是感觉黑蛋平时的反应太少了,继欢开始致力于挖掘黑蛋身上的痒痒肉,黑蛋被他折腾久了,便又多出来一个反射反应:那就是一见到继欢就笑。

一个是孤零零的继欢,而另一个则是王小川。

不过继欢印象里自己和姐姐似乎是真的玩过这种游戏的,负责抓鬼的人唱完歌就去抓躲藏的人,姐姐特别擅长“抓鬼”,无论是躲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她总有办法把那个人找到。反而是继欢特别不擅长抓鬼,经常抓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抓到,最后还得让姐姐把他找出来领回家的……

在王小川的病房内,继欢再次发现了那种黑色粉末!

继欢反射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底:当然,那里除了自己的影子以外,什么也没有。

“呃……是实习!算是实习啦!你知道的,我家都是医务系统的,之前就算了,经过帮你弄疫苗这件事之后,我发现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有点感兴趣了,所以就想要趁功课还不太重的时候提前接触一下,我爸妈挺高兴的呢……”

“下一针是乙肝疫苗的第二针,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啊!”和继欢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王小川这才依依不舍的和继欢告别了。

当继欢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黑蛋又喝完了一瓶奶。就在继欢怀里喝奶,喝完奶,他就用两个白环眼直勾勾盯着继欢的下巴,很认真很认真。

继欢愣住了。

看着爷爷的笑,继欢怔了怔,然后他也笑了,低下头,他不着痕迹的抓住了那只黑色的小爪子,及时阻止住小家伙想要探爪子的冲动,继欢不容抗拒的将那只小手重新塞回了襁褓里,然后再用围巾在襁褓周围绕了两圈,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内,襁褓内的小家伙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那尖锐的小爪子伸出来了。

“某种程度死了也好,早晚也是死。”另一名男子摇了摇头:“不过也好,至此,名单上所有的魔胎都死掉了。”

和姐姐一起长大,他们自有属于自己的暗号方式,继欢可以猜对姐姐每次暗示的意思,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告诉自己不要声张,但是姐姐既然希望这样,那他就努力做到。既然姐姐希望他将她肚子里的东西带走,那……

继欢心里瞬间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迅速的奔向了隔壁的病房。

继欢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住院部的走廊被照地亮堂堂的,伴随着继欢跟在护士长身后拐入一间病房的时候,一切温暖都消失了。

继欢仔细点了点钱,半晌抬起头:“多了三百。”

那两块木头,就是他的父母,以及老头子的儿子媳妇。

“……你这孩子……”老人家唠叨了一句,终究还是抱着继欢的书包回到屋里去了。

就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像解禁了某种时间静止的魔法:那些弥漫在室内空气中的、烟雾一般的细细黑色粉末顿时纷纷落下了。

就像一场黑色的雨。

屋子里到处都是这种黑色粉末,然而男子却完全不受影响,一袭白衣干净如新。

死水一般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对准黑暗中的某处,婴儿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黑暗中,两盏微弱的“灯”鬼火一般悬停在那里,扁扁的。

男子拍开了墙壁上的隐形灯具开关,隐藏在黑夜之中的黑色魔物便在他面前显形了。

那是一只异常娇小的魔物,匍匐在一头浑身灰白色骨麟的魔物身上,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它。

哭声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面无表情盯着这头小魔物,男子单手将它拎了起来。

小魔物的爪子死死抓着身下白色魔物的鳞片,然而它这点力气又怎么和男子的力气抗衡,伴随着几片白色骨麟的落下,小魔物被男子从白色魔物身上强硬剥离开来。

猩红的嘴巴张了张,小魔物嘴里发出一声只有魔物才能听到的细小尖叫。

白环眼惊恐对上男子死水般的黑眸的瞬间,几滴水珠顺着男子的手腕缓缓流下,滴答在了男子的足上。

水,是从小魔物身上包着的奇怪纸包里漏出去的。

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头小魔物腰间脏兮兮的纸质物品,男子难以置信的发现那居然是……

一条纸尿裤?!

这头魔物居然穿着纸尿裤?

从纸尿裤里漏出来的液体能是什么,那是——

手一抖,男子瞬间松开了手里的小魔物。

吧嗒一声跌落在地上,脏兮兮的小魔物迅速重新向地上的灰白色魔物爬去。

迅速而老练的,它将自己藏在了灰白色魔物脖子间的长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