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嫣瞧见江夫人看的是《周易》,没想到婆婆竟喜好这样的书!

骆嫣上前施礼问男子尊姓大名,清瘦男子笑而不语,骆嫣急了,刚才男子的话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的原意可不是指女人,公子谬悟了!”

骆嫣望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骆婵翻个白眼便不再作声,靠在椅背上有点不耐烦。

骆婵笑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柄小镜照了照,“这雪泥纤粉当真是好东西,涂了三层这疤痕不凑近看便看不到呢!”放下小镜,骆婵娇笑着,拉起骆嫣的手,“好在我们姐妹同在荣府互相有个照应,劳烦妹妹挂心了,我这脸上的伤真真是让我寝食难安呢。可恶的猪头猪爪……”

荣春娘起身扫了一眼厅台下的奴婢,突然“咦”了一声,“宝蝶你过来。”

“祝嬷嬷说相公和娘子要抱着睡,昨天娘子远道而来一定很累,我不敢抱着娘子睡。可是,今天娘子还是不理我!”

素熹堂外的长廊里,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

骆嫣叫了玖儿和锦鸳进来,问锦鸳四爷可是也回府了。锦鸳连连点头,说是下午和荣玘一道回府的,被程夫人叫去了永禄楼。骆嫣迟疑了一下,让她们服侍荣玘吃饭,她准备出门去永禄楼。

“……骆姑娘救我!”宝蝶央求着。

宝琴不想给宝蝶意见,因为她知道给宝蝶意见也没有用。奴婢拧不过主子,就像宝琴知道自己明明使十二分的心力去巴结江夫人,去照看三爷荣玘,可江夫人都是客客气气,从不把她当自己人。┟要┟┡看┟书1╟

“嫂子好,妹妹来给嫂子请安。”荣娇娘款款施礼,软语温柔,骆嫣都看得呆了。上次花会一见,便已惊艳荣娇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这回近前相看,更被她娇柔婉若精灵的样子倾倒。

傻子怎么可能会画画?她一阵心慌,说好的独自快活了此一生,却又偏偏心扉半掩,总不经意地被撞开!

朱杏茹走在骆婵身前,刚才骆婵脸上的嘲笑还映在她眼前,她怎肯咽下这口气。出了门,站在门外等候的青鸾和青儿迎上来。朱杏茹故意放慢了脚步,骆婵脚下收步来不及,撞到了朱杏茹身上。

江夫人叹了一声,拉着骆嫣坐到椅子上。“好了,幸好这次玘儿没事,听说他落水,我当时都要吓死了。玘儿哪里会水,还要逞强给你摘花……我一直不相信玘儿真的傻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好起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骆嫣偏不信,她要好好活,她要她身边的人也好好活。虽然宝蝶与她并无恩惠,但是前世五月初九已时末,看到从荷塘捞起来已断气的宝蝶,第一次面对死亡,她的心那么震撼。┠┟╟要┝看书1┝

“夫人说今儿不用叫小姐起早去奉茶……”玖儿一直盯着骆嫣的脸。骆嫣摸了摸脸,奇怪地问她看什么。

栖fèng竖着耳朵听到了江夫人在身后的轻叹,她心下更沉了。十九岁了,明年真得出府吗?不出府难道还守在沐熙园?又为了谁呢?想到这里,她更没了睡觉的心思。

“三爷快些挑盖头啦”祝嬷嬷在窗外见荣玘站在骆嫣身旁不动,急了。

又兴奋又激动的锦鸳跳脚往沐熙园跑,高兴过了头,手上撑的油纸伞都忘了收。

骆嫣忙说:“两件皮草已和曹嬷嬷说了,父亲打算给母亲和姨娘宝珠一人一件,这时怕已剪好了尺寸,过些日子才能做好。”骆嫣顽皮的看着骆夫人,知道母亲只能应下,“母亲应该不急的,让曹嬷嬷慢慢做,入冬还早呢”

骆嫣打个冷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去荣珏滚一边去进了荣家,也全当他是个物件摆饰,再无过往,再无关系

骆嫣从书架上抽出药方,叫玖儿收拾一下,两人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奔去药房。上次备了两份药方,一份给了青儿。若是骆婵不能回门,青儿也可照方抓药。如今骆婵回来了,骆嫣长出了一口气。

骆婵的回门礼甚是丰厚,玉器摆件就有八件,泥金的茶具四套,各色雕花漆器十二样……

才四月末,扬州却已暑热蒸人。

“我本不想说的,怕不到三个月胎位不稳,四处说会折了孩子的福……都怪你”曹嬷嬷也停住脚步,戳玖儿的额头。

曹嬷嬷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哎哟叫了一声,待稳住了身形看清是骆婵,讪笑着向她问好。

荣瑞处理完杨婉的后事,心想着司盐御史的职恐无十足的把握了。但心境却突然开阔起来,百福园上空的乌障之气似已一扫而空。

青儿扁了扁嘴,复又高兴地问,“夫人从荣府回来了,二小姐怎么不去看看?”

宝珠浑身发抖,她知道骆婵从小不满庶出的身份,可出生是由不得自己选的,若是能选,她何尝不想自己也出生在富贵人家,最起码有个体面的身份,可身为奴婢,她已经尽力了,她能为女儿做的都做了。可女儿却心性更高

几个人从后门出了府,拐到街上买了几包点心果子带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身上都出了微汗,才找到曹嬷嬷的绣坊,“玲珑锦绣”的招牌在街上很显眼。

“没怎么?眼睛有些痒。”骆嫣掩饰地用素帕擦着眼睛。

“名字再好听也是服侍主子,有什么要紧?我娘给我叫十六还不是因为正月十六生的。四月也是,她爹见她是四月生的就那么起了名。都是贱命贱名……”

曲嬷嬷抬起眼眸,细长的手指在高耸的鼻梁上滑过,沉声道:“依老奴看,夫人本就看不上那骆嫣姑娘的。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瞧程夫人不自觉地点头,知道说得对了程夫人的脾气,便继续说。

仔细权衡,这件事似与大房无关,且先搁着不说。她拍了拍两个小丫鬟的肩,许她们以后安置个轻松的活计。让她们下去好好歇着,两个小丫鬟到了门口,蕉叶叫住她们,“骆嫣姑娘拒婚四爷的事千万不要随意乱说,就是金钗银簪也不能说。记住了吗?”

骆夫人知她意外,语气肯定地说:“对,是荣家三爷。这亲事就拜托燕嬷嬷了”

骆婵说无意中遇见荣家大爷荣瑞,得他赠的玉佩和许诺。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一个奴婢的女儿,又是骆家庶女,断不敢高攀荣耀无限的荣家大爷的,可荣家大爷言之凿凿,立誓娶她,她便收了他给的玉佩当做信物。

艾儿应了是,赶紧去准备。

骆嫣只好又回身立在她跟前。

沉吟片刻,“老太太,您相中骆嫣姑娘是相中她有封妃命,可是媳妇找栖霞寺的禅师批过八字,那骆嫣姑娘和珏儿命里相冲相克,恐怕不合适。”

燕嬷嬷半张着嘴,难以置信。此行得成,骆嫣不知道有多艰难,她可是心如明镜。

“玖儿不要了,小姐舍不得送就不要送了,小姐不哭”玖儿急得眼里也蒙了泪,一颗心惴惴地,真以为骆嫣是心疼她要金簪。

“只要百姓有好日子过,管那么多干嘛”青儿自小缺吃少穿,到了骆家才有了一个安稳生活,小小心思,只求温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