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荣家三爷是怎么回事?”骆夫人直视骆嫣的眼睛。

燕嬷嬷立在檀木榻旁给老太太打着鹅毛扇,见程夫人进来赶紧让宝箱去沏茶。

燕嬷嬷此时也不免冲了瞌睡,在老太太身后猛地一个点头,看见了程夫人,顿时瞌睡全无。默默施个礼,忙用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荣老太太半睁开眼睛,五指张开挡在眼前,半天才回过神来。

骆嫣停了手上的剪刀,皱了眉心。“可是荣家派人来了?”

“听凭夫人和小姐为奴婢做主。”妩儿犹豫了一下,近前福了深深一礼。

扬州府东门东关渡,接连碧色,人来人往,不愧十里春风扬州路。

宝箱见她这么早就穿了安寝的小衣,不禁掩嘴笑了,“若不是老太太惦记着姑娘明儿早就要回家,还有话和你说。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来打扰姑娘的,今天在山上一定是走得累了。”

妩儿见曲嬷嬷上了山,不解地悄声问骆嫣。骆嫣往山顶指,这才看见隐在云雾里的一间寺院。白墙青瓦,有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骆嫣和骆婵坐在一处,姐妹多年,第一次坐得这样近。彼此身上的气息在鼻息间撩拨,倒生出几分尴尬。

“三爷,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一会栖fèng姐姐来查房,又要骂奴婢没有照顾好您”锦鸳走过去拉了拉白衣少年的胳膊。

“蕉叶的长相和能力都比宝蝶差了不止一截,宝琴也比她强,为啥选她?”

骆嫣回过神,仔细看着那铁门的方向,原来是三老爷院子后门。难道那白衣少年是三老爷院里的?

一个门上的小厮手里拿着厚皮纸袋,一路跑得飞快,往戏院子去了。

骆嫣眼瞧着朱杏茹过来,放开了青鸾的胳膊,道:“还好这裙子只破了一丝丝,帮你缝了藏在褶子里便看不出来了。”说完从腰间囊中取出一方小小的针线包,穿针引线就要给她缝补。

宝蝶知道台下的人之所以拍马,不外乎她是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与她是荣家最美的丫鬟无甚关系前几年在老太太处,荣家大爷每每看见她,都忍不住驻足,有两次在无人处对她动手动脚。她知道荣家的家规,爷们不能纳妾。既然不能在荣家谋个归处,只有攀上大丫鬟的位置,才能熬出头。

小丫鬟看了眼柳儿黑红的脸膛,掩嘴道:“和你说了也没用你是厨房里当差的吧”

锦鸳语速很快,低垂眉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抬眼望向骆嫣。又道:“至于怎么会认得骆姑娘,奴婢是听栖fèng姐姐说的,骆姑娘额上有个胭脂记,有封妃命。”

朱杏茹发现自己打错了青鸾,面上如乌云滚过。眼睛扫视一圈,吓得婆子丫鬟大气不敢喘,脚下慢慢往后退,都离她三尺远。“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她快走几步冲到骆嫣身前,就要抓骆嫣。她身后的婆子丫鬟又围拢上来。

她话音未落,骆嫣已快步走到青鸾身前,抬起两只纤手向她脸上抓去。

玖儿发急的声音荡过耳边,骆嫣知道骆婵来了。

她移开横生的树枝,抬头看见一只风筝,慢慢飞在那片夹竹桃上空。

程家姐妹也娇笑着侧身超过她。

那条通往雎鸠楼的小径,那朵早绽的丽春花,那场若有若无的雨……

“终还是有个比我晚到的不急不急。”她故意放慢脚步,妩儿倒替她急了。

婆子讪讪地道:“姑娘请回,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老太太话音未落,宝琴便立时屈膝福礼,认错样:“奴婢知道不合老太太的意,不过奴婢会慢慢学,能得老太太调教,是奴婢的福分。”

妩儿示意玖儿打扫搁板给骆婵坐。笑着说这里虽通畅,也幽暗得很,不比前堂宽敞。

骆婵一向如此,主意只比她多,个性更比她强。若是遇到难为的事,多数时候倒是骆婵反过来帮她拿主义。

骆婵远远看着,不禁撇了撇嘴。

“妩儿,妩儿,快过来”骆嫣从床上爬起来,脆声声地叫道。

“母亲。”骆嫣挣扎着坐起来,惊喜地看着骆夫人。

骆嫣呆望着骆婵,忽然快步走到菱花镜前。

骆婵被突如其来的答复惊着了,半张着抽泣的嘴,隔着泪雾看着燕嬷嬷。她不敢相信燕嬷嬷会直接说帮她这话。她原指望燕嬷嬷能帮她把玉佩带回荣府,在老太太跟前亮一下,知道荣瑞与她的这段情愫就好。后面的事全看荣瑞对自己的眷爱有几分了。

“好了,姑娘先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老奴再喝两杯也该歇了。”

骆婵用绣帕抹了泪,看清了燕嬷嬷眼里的真诚,才又拜了拜,掏出细碎银包搁在桌上。请燕嬷嬷务必收下,这才出了门。

穿过竹林,回头再看,见跟随燕嬷嬷来府的两个小丫鬟,抬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进了燕嬷嬷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