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婵脸上时青时白,犹疑了一下,才由柳儿青儿扶着跟了进去。

妩儿忙上前看仔细,骆嫣微闭着双目,一张嫩出水的脸上,一点胭脂记异常醒目,在幽暗中似有微芒闪动。

骆嫣见玖儿趔趄着要出门,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是别烧了,免得污了园子。”

只见两个小厮拿着一捆三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向霁园方向走。

骆夫人慌了手脚,忙哄着她,“乖,不哭不哭,妩儿哪也不去,就陪着嫣儿……”

骆嫣问玖儿,“姐姐今年是不是十五了?”

一把银铃似的声音传来。

冷阁不一会便掩上茫茫雪色。玖儿又抱了一床冰冷的被子给女子盖上。女子的杏眼已酸涩无泪,两年来,她的泪已干了……

她扭身唤了柳儿青儿去往第二间屋子。

帮她提箱笼的婆子抢先推开了门。

里外三进的屋子挂着层层珠帘,内室镶了灵石的罗汉床上,挂着飘香的红丝帐,象牙嵌顶的红木梳妆台上,搁着泥金红木雕花的化妆箱……

骆婵看得眼花缭乱,心里不住地赞叹,第一次见这么好的闺房,每一样摆设都如此精致和珍贵。

放下行李箱笼,那婆子眉眼笑成一朵野菊花。

“这屋子是专门为骆姑娘准备的,你看还合意不?”

骆婵满意地点头道:“甚合我意,和我家中的闺阁差不多,看着就觉亲切。”

那婆子拘着手,道:“合意就好,合意就好。”

骆婵见她不动,以为她还要待命服侍,便道:“这里有柳儿青儿就好,你自去忙吧”说完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撩了七彩珠帘走进内室的梳妆台前。

柳儿有些尴尬地送婆子出门,一叠声地说多谢妈妈。

婆子讪讪地道:“姑娘请回,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

婆子有些不快地回了二夫人院子。

荣家共有三房,分在东西两个院子。

东院住着老太太和二房老爷荣永禄及夫人程氏,西院住着大房老爷荣永福和夫人武氏,三房老爷荣永禧和江氏。

婆子刚进东院刚巧碰上宝琴,差点撞个满怀。

“季妈妈这是慌的什么?黑灯瞎火的,撞了我还好,若是撞了燕嬷嬷可怎么好?”宝琴故意吓她。

“哎哟,宝琴姑娘可不要为难我老婆子,已经怪倒霉了,经不起吓。”季妈妈摊开手,一脸地委屈。

“只是说笑,季妈妈别当真。可是谁把妈妈惹了不成?”宝琴掩了嘴窃笑。

“都说骆家小姐有封妃之命,我且跟着提了箱笼,谁知道是个小家子气的……”季妈妈撇了撇嘴,咽了冲口而出的后半句,“我还得回去向曲嬷嬷禀告。不耽误姑娘了。”说完不待宝琴说话,便风一样地走了。

宝琴定定地站着,心思活跃起来。

这次丹皮花会不过是个由头,来的几位小姐都是与四爷荣珏批了八字的。借着花会的机会,再看看各家小姐的为人品性是否合适。最重要的是要四爷看着也合意。这层意思府中上下心里都清楚。

原说骆家小姐过来,没想到来了两位。大小姐是庶出,程夫人断不会纳娶这样身份的儿媳妇。难道是冲着三爷来的?

宝琴心里一阵紧张,决定打探一下。她快步朝季妈妈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回曲嬷嬷,骆家小姐已经安顿好了。”季妈妈立在程夫人房门侧,低眉垂手道。

门里背光站着的妇人,看不清面目。唯见头上簪着两支雪亮银钗,慢声细语地问:“你且说说,骆姑娘如何啊?”

季妈妈迟疑了一下,道:“模样还算俊俏,柳腰细眉fèng眼的,是有相士说的富贵之相。”

季妈妈清楚,二夫人程氏和老太太对骆家小姐都格外看中,自己今日第一次见,不好随意说三道四,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做,是她的原则。

曲嬷嬷噢了一声,“骆家小姐额上有个胭脂记,今年应该有十二岁了。我记得她是杏眼柳眉……”

“季妈妈说的是骆家大小姐,我当时也认错了呢骆家二小姐朴素大方,温和有礼……”

宝蝶从回廊过来,一手捏着汗巾擦汗。“刚刚从倚芳楼过来,程家两位小姐要熏香;赵太守家小姐要花瓣沐浴。现下都已安排妥当,才得空回来。嬷嬷莫怪,回禀晚了。”

曲嬷嬷笑了:“骆家大小姐是庶出,不请自来,这下可热闹了。”

说着摆了摆手让季妈妈下去。

又对宝蝶说:“这几日你辛苦些,看好晴芳园的贵客,我怕明日京城朱太蔚家的小姐到了,会闹出些事来。夫人这几日腰疼病又发了,我们做奴婢的要多操心些。”

宝蝶应了是,和曲嬷嬷一起走进内堂。

宝琴躲在树下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骆家大小姐是不请自来的,她一颗悬着的心算着了地。

三爷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只待时机去求老太太指婚。想到这,她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面上飞起两片红云。

再说妩儿侍候骆嫣准备安寝,玖儿出去打水回来,撅着小嘴道:“听青儿说,她们住的房间全是泥金红木的家具,镶了珠宝的用具,为啥给咱们这么个简陋的屋子,连个妆台都没有。”

骆嫣噗嗤一笑:“你是要扑粉还是描唇,我箱笼里有凌花镜借给你用好了。”

玫儿胀红了脸,搁好铜盆摆手道:“我是心疼小姐没有个镜子照花容……”

“瞧她急的”骆嫣哈哈笑了起来。

妩儿也忍不住笑了:“小姐都不嫌弃,你嫌弃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快些洗洗睡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洗脸更衣,妩儿和玖儿睡在外间的木榻上,不一会便调匀了呼吸。

骆嫣掀了薄被躺在架子床上,被子散发着淡淡的太阳味道。

心情好睡在哪里都一样,那间富贵的屋子又如何,这间仆人房一样睡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