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王小雪转过身子,对着江林道:“行了,你有气也别往我身上撒。不是去镇上拿钱了么,怎么还臭着一张脸?”

“你就是池宴大哥家的小子?”冯远上上下下看了江逸好几个来回,不由笑道,“倒是和池宴大哥不大像。”

王小雪和秦翠儿也算是针线好手,自然不甘示弱。他们这波人里自然也有看不惯王小雪行事作风的,只是因为族里的关系暂时捆绑在了一起,一时间两波人比赛似的较起了劲。

江逸在心里思量一番,然后找到江春材说了自己的打算。当然他隐瞒了打脸的意图,只说了自己想在家弄个小作坊,让大家集中到一起做活。

“哼!”江林一直注意着他,正好听了个明白,他冷哼一声,讽刺道,“你哪里还认得我?在你江逸眼中恐怕只有‘大伯’一个亲戚吧?”

谁都没注意到小宝和谭小山缩在后面偷偷摸摸对视的眼神。

“家里有年轻的女眷,都在堂屋做活,今天实在不方便。”

单说那个新娘子,见过的人都说那可是漂亮得不行,配江二实在是可惜了。

江逸心头一动,“你是说……用木料?”

大山在一旁应着,无论江逸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异意。

江逸把一兜沉甸甸的铜板交给英花,并说了要多招些人手的事。

她家两个儿子,老大早结了亲自己种着三亩地;老二在镇上的粮油铺子作伙计,眼瞅着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还生过两个女儿,赶上灾荒,没留住。村里这样的事并不稀奇。但她不能再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饿死、冻死。

“将军只是准了我的假,回来看看而已。”苏云起呷了口酒,又给愣怔的江逸夹了一筷子菜。

江春材继续道:“大伯很高兴你能来和我商量,以后有什么事都和大伯说一声,大伯虽然不像你们一样见过大世面,但这乡下的规矩却比你们了解。左右大伯不会害你。”

这个步骤很重要,江逸决定暂时掌握在自家人手里。袼褙是做虎头鞋的关键,不仅是纳鞋底的主要材料,鞋帮里也要夹一层,这样做出来的鞋子才挺实好看。

苏云起不禁笑道:“我算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行了,不跟你计较,快去洗洗。”

“哎呀!可不能啊!”江春材一拍大腿,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这蛇岭可有熊瞎子,平时可没人敢独自进去。”

苏云起看了眼小黑熊,又转头看见江逸,正对上那双令人无法忽视的漂亮眼睛,苏云起头皮一麻。

这时候梅子也已经飞快地跑进了家门,把二人平安回来的消息说给夏荷听。

江逸本打算一鼓作气,去见县令,云舒却有不同的想法。

江逸看着外面的景物出神儿,根本没打算理他这茬儿。云舒只得开口道:“自然。”

香枝闻言,长叹一声,“有你这么个好哥哥,你家妹子真是幸运。”香枝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梅子,又道,“我想你还是回去和你家妹子说声才好,兴许她想做呢?”

江逸又对大山交待了几句摆摊的细节,这才拿上一红一翠两双虎头鞋朝着巷尾走去。

“夏荷!”

刚拐上村口的土路,远远就看到一个昏黄的灯笼,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颤颤巍巍,仿佛直接跃进了心窝里。

老汉明显地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热情,“那敢情好。”

“小宝,说话慢一点儿,不要着急,也不许重复,如果按逸哥说的做就奖励好吃的点心。”小孩子的口吃并不难纠正,只要家长和孩子都有个良好的心态,让孩子慢慢改,并且不羞于张口,时间长了自然就能正常起来。

江逸看着眼前的茫茫青山,别有深意地说:“总有办法的。”

“那就行。”

还是夏荷想到了主意,“不要慌,我想着和梅子去姨娘家借些粮食,暂且渡过眼下的难关,等着麦收一过,咱们也能还上。”

江逸正要说什么,门扉响动,屋外又进来一个人。

“你要去买药?”江逸见他手上已经拎了好几包药。

作为省农学院的在读博士,江逸暑假的实习任务就是去下属的援助站为农民朋友们发放枣树种植手册。

放下笔的那一刻,江逸浑身上下不仅没有丝毫疲惫,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大山起夜时经过江逸的窗前,意外地发现屋里还亮着油灯。

“逸哥,还没睡呢?”大山在窗外轻轻地叫了一声。

江逸推开窗户,看到大山站在外面,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你来得正好,天亮之后帮我把这封信给你大哥寄去吧!”

江逸把手里厚厚的一叠信纸折好递给大山,哈欠连天,“好困,我要睡会儿,吃饭不用叫我……”

信纸递出去的那一刻,江逸整个人就像能量耗尽似的,钻到床上呼呼地睡了起来。

大山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封信,他下意识地认为必定是很重要的事。他不敢耽搁,跑到云舒屋里说了一声,然后就披星戴月地去了镇上。

等江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早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袋后面。

正好看到大山从门外走进来,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江逸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热得一头汗?”

“逸哥……放心,信……我寄出去了……”兴许是跑得急,大山说话有些喘。

江逸一愣,“什么信?”

“你让我寄给大哥的信……我刚到镇口就碰上了去保定府的驿使,刚好知道大哥的营房,我就让他帮忙捎过去了。他说一天之内必到。”

“啊?”江逸呆住。原来不是做梦啊,自己真给苏云起写信了?

“还能追回来不?”江逸几乎不抱希望地问。

大山抹了把汗,“逸哥有话忘了写吗?没事,你现在去写,我趁天黑前再去送一次。”

江逸嘴角抽搐:“……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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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逸一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的时候,一个个麻烦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王小雪私下里在做活的人中找了几个相熟的,明里暗里地鼓动她们跟着她干,说是她拿到了做虎头鞋的方子,只要跟着她做,就把方子告诉她们。

自然有人不信她,但也有更多的人碍于各种情面答应了。

第二天,江逸看着后院的作坊中空了将近一半的桌椅,心情有些复杂——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然而,这还不算完。

仿佛一夜之间,村里就传起闲话,说的是江逸家针线坊的事。

江逸家好几个男人,还都是青春年少的小伙子。谭小山也时不时过去,连带着谭木匠也偶尔串个门。

虽然做针线的女人们大多都是婶子辈的,甚至还有些上了年纪,可毕竟禁不住有人有心编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