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苏云起突然就宣布了一个决定:“我明天走。”

“叫什么‘大伯母’,这是你大娘,以前你爹常叫‘英花嫂子’,你叫‘英花大娘’就行了。”

在此之前,要把家里料子好又穿不着的旧衣服都找出来,浆洗干净,拆成布料备用。这个主要用来做鞋帮。

你个小不讲理的!

这时候江逸也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面色平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

苏云起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边腹诽着“读书人真娇弱”一边动作轻柔地把人提到了岸上。

江逸明显感到怀里的小身子一僵,然后听到小宝怯怯的、又无比认真的声音,“想……兄长。”

江逸被人这样调侃他也没恼,反而平静地说道:“自然有用。”

好不容易起早贪黑接个近处的活儿,赚来三瓜俩枣还不够交车行的份子。

不过,很不幸,他们赶到巷口的时候,摊上最后一双鞋刚好被人买走,香枝拦都没拦下来。

“不用,你把摊子摆好就行,梅子嗓门亮,看到有人经过可以叫卖两句,没人也不要浪费嗓子。”

如今建文帝气势汹汹,燕王朱棣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

“这料子很好,家里这种衣服多不多?”

大山抹了把汗,解释:“这是猎户们常走的小路,村民们大多走官道,好走。”

苏家兄妹听见小宝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心里五味杂陈。他们从没见过小宝这么开心的样子,哪怕是家里出事前也一样。

“咦?”谭木匠好奇,“你不是苏家少爷吗?怎么在农庄长大?”

江逸嘴角抽搐,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又递过去一样东西,“你看这个笔筒,值不值……十两?”

“还要什么工钱?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不错了。”里正家的二儿子是银坊的小头目,他看大山年纪小就好心把他送了回来。

“逸哥儿起了?饿不饿?”

“逸哥?”高大的少年伸手戳了戳江逸的肩膀,没成想把他戳了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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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对他感激,时不时去村南打壶酒提给江春材,江春材高兴得什么似的,只当江逸心里有他这个长辈。

江逸在村里走动得勤了,加之还有这么个赚钱的营生,认识的村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村头村尾的看到了熟面孔也能说上两句话。

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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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鞋子送到镇上以后。苏家几个全部像丢了魂似的,沉浸在忐忑之中。

夏荷摔了盆,梅子打碎了碗,大山急得团团转。就连小宝也钻到后院的熊窝里,抱着小黑熊嘀嘀咕咕,念叨着“保佑”之类的话。

江逸在宽慰了一番之后依然没有好转。

云舒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也静不下心来写字了,“这样不行啊,不然给他们找点事做?”

江逸想了想,干脆挥挥手把几个人赶到河边拔红薯蔓。

趁着时间还不算晚,他打算把院子里的地整整,种上二茬红薯。二茬红薯虽然长不了太多,但留到冬天也能顶饿。

想想寒风凛冽的隆冬,围着暖烘烘的小火炉烤烤红薯,那才叫生活!

这个想法还是受了英花的启发。前几天英花看着他家的大院子直说可惜,将近一亩的地方,竟然就种了那么几架黄瓜、几棵豆角。

江逸没好意思说,就连这几棵黄瓜豆角还是自己长出来的。

现在种菜有点晚了,种片二茬红薯还行。

梅子和小宝去河边扯瓜蔓,云舒往家里运,江逸坐在院子里剪成段备用,大山力气大主动承担了翻地的活。

夏荷不方便出去,力气也不够,就在家里边洗着衣服边看他们忙活。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有了事做,再也没时间担心鞋子是不是卖得好了。

过了两天,午饭过后,江逸琢磨着要不要叫着大山去镇上看看。

别看他表现得淡定,实际上是最紧张的一个。这事能不能成不仅关系到一家人的生计,还关系到他那个坑爹的使命。

就在江逸犹豫的时候,一辆驴车出现在了枣儿沟村口。

王石坐在车前面,看到村口斜坡上蹲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问道:“兄弟,给你打听个事儿,这村里是不是有个姓江的人家?”

江二眯缝着眼连人带驴看了一圈,痞里痞气地说:“姓江的人家?我们全村都姓江,你找哪个呀?”

王石心里有点膈应,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个无赖,但既然开了口,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道:“我找一个叫‘江逸’的年轻小哥,麻烦兄弟给指个路。”

江二眼珠一转,拍拍屁股站起来,“得了,我带你走一趟吧!”

“不用了,您给指个路就行。”王石直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生怕给江逸带去麻烦。

江二睨了王石一眼,哼了一声,径直向前走去。

王石叹了口气,只得赶着驴子在后面跟着。

江逸家虽然在最北边,但整个枣儿沟也没有多大,走了没几分钟也就到了。

王石本想上去敲门,江二却抢先一步直接把门推开。

“诶?这样不好吧!”王石终于忍不下去了,抢先一步拦在江二前面。

“什么不好?去去去,我来我兄弟家轮得着你拦?”

江二说得理直气壮,倒让王石有些犹豫,以为他跟江逸真是认识的。

这时候,大山正好在前院练拳,看到王石后立即走了过来。

“王管事?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王石看了看大山,又看了眼江二,原来不认识呀!

“你是苏家小子吧?把我兄弟叫出来,就说他二哥来了。”江二嚷嚷着,“算了,还是我自己进去吧!”

大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就是这个工夫,江二就找了个空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