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人被揪下了一把白发,狂喊了一声:“心机婊!”然后一片此起披伏的“绿茶婊!”“圣母婊!”“处男婊!”“妈的,你才是处男!”

塞西尔正要打开通讯器,卡洛琳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咬着牙,目眦欲裂充满了诉求的渴望,仿佛极度的想要破除某种障碍。

只见卡洛琳另一只手中,堪堪抱着两个白色的襁褓。为了不掉下任何一个,她只能十分用力的抱紧怀中柔嫩的小生命,外界不甚温柔的压迫,导致他们发出猫儿一般的哭叫。

话没说完,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莱斯的心脏颤了颤,心说,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要撞开门,把皇帝放在了哪里!

巫辛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如果他还拥有原来的身体,发生这种事情,天性使然,无可厚非。可是现在却以父亲的身份对着儿子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巫辛瞬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立刻闭眼默诵净灵咒。

巫力没有了,可以重新修炼,但是好端端的灵魂泯灭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让巫辛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惶恐和不安。

巫辛抹着眼泪,抽噎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黄炎王、神巫星?”

巫辛被震的耳膜生疼,脑子嗡嗡作响,差点再一次昏厥过去。他眼前所有的事物十分朦胧模糊,好像隔着一层白纱,看不真切。只感到有一双枯瘦的手插入他的后背和柔软床褥的缝隙,将他扶坐了起来,拿着湿软的布巾擦拭着他的下巴和嘴角。

巫辛怔怔的眨巴着眼睛,咽了口口水,道:“饿了在找吃的,然后就看见你了。”

梅耶侧头:“什么事?”他侧颜冷峭,面无表情的看人时,十分有压迫感,巫辛一瞬间也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不开口,梅耶转身走了。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每次都是神出鬼没的出现。”

巫辛知道阿道夫喜欢皇帝,受到他的维护后心里更过意不去,自己不告诉他真相,就等于是在欺骗他的感情。皇帝不会再回来了,而阿道夫的错爱,巫辛更是承受不起。他面露难色,开口道:“阿……”

阿道夫心有灵犀似的,正好转头望向巫辛,虽然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恭敬之外的其他感情,但是巫辛却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皇后同时开口道:“阿道夫说的不错,尼普,你和皇帝相处的时日有多久?空口白牙就要诬蔑皇帝是假的,这也太荒谬了。”

巫辛惊呆,心说,今天都是怎么了?皇后怎么会表现出和阿道夫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似的。

天罗网的十万伏高压此时正在尼普的脑子里轰隆隆炸雷般轰响,天罗网的威力尼普不是没有见过,毁天灭地的究极武器,如果真的被困了进去,他的下场只能化为灰烬。尼普全身汗毛倒竖,丝丝冷意从灵魂伸出冒出来,瞬间将他淹没。皇后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塞西尔一看便知尼普被吓到了,心中咒骂道,贪生怕死,不争气的东西!他趁人不察,拍了拍梅耶的手背,梅耶接着皇后的话头,凛然道:“我相信父皇。母后说得对,只有父皇亲近的人,才有资格判断真假。”也不知是无意还是特意,亲近两个字被咬的特别重。

仿佛是当头一棒,尼普如梦初醒。他擦擦额角的汗水,定下心神,道:“既然皇后和大殿下都这样说,那我们只好请卡洛琳殿下来亲自辨认了。身为母亲,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

卡洛琳的名字一出,犹如沸水滚油相撞,刺啦一声下面炸了锅。有些年纪轻的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居然是皇帝的生母,更是惊讶异常,议论声更大了。

尼普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的反应,挑衅的望着布德,“您意下如何。”

布德从容不迫道:“从你开始产生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就已经很荒谬了,我不介意再看看你,还能荒谬到何种程度。”

话音刚落,守在门口两侧的礼官,缓缓将东侧的大门打开,站在门另一边的人,渐渐落入在场所有人眼中。

她一身优雅的黑色过膝长裙,黑色蕾丝手套,白发在脑后整齐的挽着,头上斜带一顶黑色的礼帽,帽上的黑纱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衣饰纯黑色,加上苍白的皮肤,她整个人仿佛是从一张黑白老照片中走出来似的。她的步伐缓慢稳健,脊背挺直,下巴矜持的抬起,是那种真正的贵族常年累月才会拥有的骄矜气质。

卡洛琳缓步至王座前,巫辛才看清,她唯独露出的下半张脸,唇角下垂而苍白,肌肤上了年纪的松弛,但这对她的气质无损分毫,仍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巫辛想着这个人是皇帝的生母,怎么他也不能干坐在这里,撑着扶手就想要起身,阿道夫却低声阻止道:“陛下,您不必多礼。”

巫辛转头看了看阿道夫,又忐忑不安的坐下。这时,有两人抬着一张豪华的靠椅放在王座的下首,卡洛琳沉默落座。自始至终,因为她的眼睛被黑纱遮挡,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看哪里。但是同时可以确定,她一眼不曾向王座上的皇帝看过。

随着卡洛琳的到来,大厅内陷入了又一轮的沉默。

布德道:“卡洛琳殿下,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直观察卡洛琳的巫辛,发现她的脊背更挺直了些,仿佛刚才在神游天外似的。卡洛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类似黄昏落日般浓浓的惆怅,她说了一句和尼普一模一样的话:“身为母亲,绝不对认错自己的儿子。”

说完后,她却不再开口,仿佛陷入了沉睡似的,她模棱两可的话,并没有标明自己的立场。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要把灵魂同时轻吐出口似的,她的脊背微微弯了下来,巫辛却觉得,她似乎是被某种更深更重的东西压弯了腰,她已经到了尽头,再也承受不住。

巫辛的情绪不禁被她感染,心下酸涩,道:“您想说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您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绝无怨言。”

巫辛只是想尽可能化开她身上那股心如枯槁的郁气,落在阿道夫和布德耳中,却陡然让两人变了脸色,因为巫辛的话,从另一层意思上可以解释为:即便你说我是假的,那么我也承认自己不是皇帝。

卡洛琳没有听到似的,她总是呈现一种和现场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仿佛一张色彩奔放、明艳瑰丽的印象派油画中,被学院派的画手硬生生勾勒上了一个枯燥保守的人物,这人物是十分突兀的存在。

半晌,卡洛琳缓缓道,“既然不舒服,先让巫先生为你看看吧,是从黄炎国请来的巫医,很不错。”她说话的语气仿若游丝般飘渺,似乎她的人也能随时飘散似的。

听到巫医,巫辛更感怪异,难道黄炎国,有巫族流落在外的子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疑云没有消散,反而更添了一层。

然而,下一秒巫辛突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猛然转头,目光射向门口,那里竟然站了一个一身灰袍的人!他头上戴着兜帽,头垂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大厅一千多双眼睛,竟然没人发现,他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受到注目,他才缓缓朝着王座的方向移动,长袍垂地,几乎看不到走动的幅度,他简直像是一只鬼魅平地飘移而来。

停在王座前的位置也十分微妙,巫辛、卡洛琳、灰袍人,形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三人各自占据一角,这稳定而又玄妙的方位让巫辛隐隐不安,这是某种危险伺机靠近的前奏。

“尊敬的皇帝陛下。”灰袍人道。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很深异常潮湿的地方传来,那种黏腻感,让人格外的不舒服。

巫辛下意识的前倾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扶手,用力之大,扶手上繁复的雕花都快咯破他的掌心,

紧接着下一刻,从议事厅高高的穹顶上,陡然响起一串阴森、尖利的喋喋怪笑,那笑声瞬间响彻大厅每个角落,针刺般扎着鼓膜,所有人下意识的捂耳抬头,就在这仰头的一瞬间,灰袍人陡然发力,袍袖中寒光一闪,闪电般极速刺向王座上的巫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