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匆匆赶来的小陈氏母女和林氏母女,阿枣微微眯眼,抬头和身边的宋靳对视了一下。

虽寻常百姓不似大户人家有“祖父母去世,守孝一年”的规矩,但陈氏刚走,大妞肯定不能马上嫁人,所以她原本打算一回家就把钱给赵氏,让她先去稳一稳宋小虎家,以免那家人抓住这个空子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家伙顿时眼睛一亮,扭着小身子就要扑过去。

“我看到他和师姐……嘻嘻嘻嘻。”

因此,她就是不想杀龚心柔,为了大局也留她不得了。更别说她本就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不说龚心柔前世所为,光是这回她险些害了师姐的性命,她就有足够杀她的理由。

“我……”

“你……你走,你出去!”干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倒在床上,抱着头嘶哑地低吼道,“我不想看见你……阿枣,让他出去……”

她和岑央父亲岑森之间的纠葛,阿枣知道得不多,只大约知道她当初好像是认错了人才嫁给了岑森的。后来她发现事情的真相之后,便毅然和岑森和离,回头找那个“真爱”去了——虽然那时岑央都已经五岁了。

他,他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阿枣浑身一震,一时间除了哭泣,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枣一怔,而后忙摇头:“不用!你,你伤还没好呢……”

凭什么都是她被调戏呢?!

其实阿枣本已经回屋了,可刚躺下,脑中便又浮现出宋靳意识模糊躺在那,似乎随时会消失不见的模样……到底放心不下,她又起了身匆匆赶来,给他熬了一碗固本的药端过来。

然后阿枣就惊呆了。

正当阿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去看看的时候,一抹血色不经意地闯入她的视线。

金氏爱财如命,势利吝啬,又十分刻薄凶悍,心疼女儿的人家不愿与她结亲,可那些贪图钱财巴结上来的人家她又瞧不上,因此宋小虎的亲事就这么被耽搁了。

三妞惊慌的喊声吓得阿枣一下子回了神。

岑央揉了揉额角,那天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根本不愿再去回想。可看着阿枣眼底的担忧和心急,他心中一时又酸又涩,到底还是将那日之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压下心中汹涌的泪意和纷杂的情绪,她抱紧怀中的小身子,吸着鼻子道:“好,不哭。娘亲不哭,平安也不哭,咱们都乖乖在家里等……爹爹回来,好不好?”

而那个女人……

岑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爽快地答应了。

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强褪了衣裳,宋靳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然方才晦暗不明的眼神里却重新露出一丝明亮来。

阿枣不自在地抓了抓脸,但到底不如先前那样尴尬无措了,便转头看了他一眼,强装淡定道:“一遍怎么够?得再洗三遍才行。”

她瞧着柔弱温雅,可他知道,真实的她是一只小野猫,有着爱憎分明的性子和锋利的爪子,不容人冒犯,也不容人欺凌。对于陈氏这一天不停歇的刁难,她显然是有些生气的,否则这会儿出了气不会这么开心,那为什么却又愿意暗中帮陈氏治病呢?

不想因为糟心的人破坏这难得的好心情,宋靳也不再提这个,只指了指窗边放着的靠椅,温声道:“那咱们早些歇息吧。你睡床,我睡椅子。”

宋靳和他道了别,又回寝房收拾了一下,这才出了书院,慢条斯理地朝城门口走去——宋大根一般会在那里等他。

三妞顿时松了口气。

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幽暗,宋靳接过那张纸,看也没看就放进了袖子:“好。”

宋靳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的,突然神差鬼使地开口道:“阿枣妹妹?”

不过……眼下这困难不是还没解决么,宋家人哪儿来的心情说亲?

阿枣愣了一下,随即眸子深深地看着宋氏。

阿枣这才笑着站了起来:“没别的事情就好,师兄对我来说就像亲兄长一样,我可不希望他身子再出什么状况……不过纪夫人的事情我却是不敢开口的,所以宽慰师兄的任务就交给师姐啦!嘻嘻,我先走啦,过几天再带平安和阿小来吃大户!”

小陈氏这会儿也是恨极了宋老三,被赵氏扯了一把回过神之后,也忙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哭道:“他,他真的不是三哥!大爷,我相公耳朵后头真有颗黑痣的……”

“不是。”宋靳淡淡扯唇,“再说,比你还惨的,全燕朝也找不出几个了吧。”

那时,因为小人的挑拨,燕帝一怒之下残忍杀害了当时为国师的师傅。得到师傅的死讯之后,她不顾一切从西陲赶来京城,欲查清事实真相为师傅报仇,哪想在半路上却遭到了岑家叛徒的追杀,身受重伤,最后不得已只能装成难民混迹在难民堆里以求生。

宋靳眸子微动,笑着摇头:“弄湿了衣服罢了,难道还能少块肉不成?”

这马车是岑央派来的,看着很是寻常,并不惹人注目。车夫表面上是青山村邻村的一个猎户之子,实则是岑央的手下,算是他派来听候阿枣差遣的人——因自己的身份太受人瞩目,岑央虽担心阿枣,但到底不敢派人与她走的太近,就怕一不小心连累得她和平安暴露了身份。

回家吃过早饭后,宋靳就拿着包袱出了门,同村的世叔宋大根已经驾着牛车在门口等他了。

阿枣心下一软,可到底撑住了,只板着脸道:“想娘亲也不可以这么做!万一娘亲没找到你怎么办?万一你被坏人抓走怎么办?”

平安不解地眨着眼睛:“爹?”

三妞摇头:“是叔!”

宋靳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真把我当流氓了?”

阿枣点头,但随即又是一愁:“家里止咳败火的草药用完了呢,得去山上采了。”

宋靳顿时一怔。

见拦不住陈氏,小陈氏顿时顾不得小辈们都还在,往地上那么一坐,就开始捶胸拍地地哭嚎起来:“姑母要打就打死我吧!反正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我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吃这么多苦啊——三哥丢下我们母女俩一走了之,我,我辛辛苦苦守着这个家,为这个家累死累活,做牛做马,到头来却连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呜呜呜,我还是死了算了啊——”

林氏急得眼眶都红了:“三妞儿啊,拿出来吧!不过就是一块糖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