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疼与担忧到底是盖过了羞涩与恼怒,片刻,她深吸了口,开始认真地给他上药,虽依然一眼都不敢乱看旁的地方,但到底不如先前那么无措了。

连日来一直堵着胸口的那口闷气好像散去了不少,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阿枣摇摇头,果然下一刻屋里就传出了赵氏又惊又怒的哭骂声与大妞凄厉的哭喊声。

阿枣以为处理好宋老三的后事之后他就会回书院,哪想他却已经和书院请好了假,说是要等家里秋收完再走。

“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岑央茫然地牵了牵嘴角,“我既犯了错,自该担起责任来。心柔……心柔是个好姑娘,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

“平安想爹!哇呜——爹……”小家伙还在哭闹,自从宋靳走后,他每日醒来都要哭闹一番,显然是还不能习惯没有爹爹陪他玩,哄他吃饭睡觉的日子。

竟是光着的!

阿枣惊喜之余,心中又是惊雷乍起。

不知为何,阿枣心中莫名颤了颤,胸口无端揪紧。

因天色很暗,阿枣一下子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地踮起脚往前凑了凑。

阿枣回神,忙转开脑袋看向别处:“……没有。那个,我方才说的不全是假话,你奶奶的胳膊确实因为常年做重活有些受损,虽然我那几针确实是故意挑痛的地方扎,但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盛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宋秀才会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啦……”

宋靳额角微抽,半晌苦笑道:“不过都是些年少无知时做下的糗事,还请蒋兄以后千万别再提起了!”

半晌,赵氏才不可思议地说道:“可,可大侄子……你以前不,不一直说要将来做了大官之后才娶亲吗?”

宋靳不敢再看那个浅笑美过月光的姑娘,又垂下眸子淡淡道:“明日吧,明日解决了家里的事,我就叫我娘上门提亲,你看如何?”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抬头看她:“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必不反悔。还有平安……不管往后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都会永远视他如亲生。”

阿枣回神,不由笑了:“水都洒了,慢点跑。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见阿枣并未推卸责任,反而马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宋氏顿时一愣,随后脸色便好了许多。

“我知道。可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我只会更担心呀。”阿枣叹气,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了,“不过好在师兄什么都会和师姐说,我来问你也是一样的……”

吵闹声这才小了下来。

宋靳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又给他倒了碗酒:“喝吧。”

前世和兄长一家相认是五年之后,现在的他还不是将来那个深受忠义侯信任,被人称为“福将”的征北将军,而是一个平凡的押镖人……

又说笑了一番,黑壮少年许斐然突然转头对蒋游道:“你说的那位贵客究竟什么来头啊?怎么到这会儿了还没来?”

“没呢,”阿小挥了挥拳头,“我记着阿姐的话呢,从背后用布袋套的他,然后把人拖到路边树丛里打的,我自己的头也蒙上了,没被别人瞧见。”

“没……”闭着眼缓过那阵痛意,阿枣半晌才眨着泪花直起身,红着脸尴尬地看了宋靳一眼,她飞快的说道,“我,我先进屋了!”

“从我让你叫我阿姐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家人了。就算真的做错了事情,我也不会赶走家人的。”阿枣摸摸她的脑袋,“况今日的事情怪不得阿小,阿姐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宋靳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还开心呢……你娘该被你吓坏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心头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见她竟不顾脚伤下了床还出了屋子,阿小忙飞奔过来一把抱起她,生气道:“阿姐不听话!打屁股!”

回想着方才那个绮丽荒唐的梦,宋靳抿了抿唇,耳朵烫得可怕,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上来的动荡。

大妞不忿,刚想说话,却被赵氏及时拉住了。

一旁的林氏虽心疼女儿,可到底不敢上去拉扯素来蛮横的二妞——否则泼辣的小陈氏回来知道,定是要没完没了的,便只能一个劲儿地劝着三妞把东西拿出来。

平安以为娘亲在和他玩游戏,也伸出手去捏阿枣的脸,大大的黑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儿:“阿小!阿小!”

三妞不安:“可是那些衣服还没洗呢……”

因为自己救了他妹妹?

阿枣忍住剧痛,用力地蹬着双腿,脑中不停地想着自救的法子。可这会儿她疼得浑身僵硬,根本使不出力气……

宋靳失笑。如今才八月,这枣子其实还未完全熟透,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三妞转移注意力,忘记方才的事情而已。

“爹爹?皇祖?”平安往阿枣的怀里拱了拱,有点害怕,有点不解,“娘亲,平安听不懂……”

“你,你瞎说什么呢!”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那妇人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瞪大眼挺起胸,一脸愤怒地看着宋靳,甩着手直喊冤枉。

“可不是,我那日大半夜的还瞧见有陌生男人进出她家呢!再说咱又不识字,谁知道那帕子上头是不是绣的尿字呀……”

昏暗的烛光下,女子垂首而笑,虽面色惨白,狼狈不堪,却仍难掩惊人的美貌。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阿枣忙收回手,红着脸又是不好意思又是甜蜜地笑了。

姐夫什么的……多叫人觉得不好意思呀。

“阿姐……”

“嗯?”

“你是不是不舒服?”阿小担忧地看在阿枣,“你的脸好红,表情也很奇怪……”

“……”阿枣忙拍了拍脸,做严肃状,“咳,我没事,那个,你还没回答我呢,谁教你叫的?”

见阿枣恢复正常了,阿小才憨憨地笑了:“三妞呀,她昨儿刚教我的。阿姐,我这么叫不对吗?”

“……没有,”阿枣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快走吧,平安该等急了。”

想到平安,阿小忙点点头。

只是两人刚转身,阿枣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墙角下,拄着拐杖一脸铁青地站在那的宋老二。

他素来只有麻木与嘲讽的脸上,这会儿竟充满了深沉的恨意与极致的悲凉!而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陈氏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