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知道没有生姜去腥红鳌虾味道这么精彩,定要爷爷提价,可惜事已成定局,再想反悔为时已晚。

绣铺生意还算不错,里面大多是各家姑娘媳妇,间或有带着尚幼小男娃的,像钟庆然这般大的倒是少见。钟庆然半点不害羞,大大方方任由婶子们打量,童氏同掌柜做着买卖,他则自顾自驻足观看店内绣品。

钟老爷子想过价格不会高,却没想到会这么低。别看三十两似乎很多,就他家老三一个二厨,一年的工钱加赏钱怎么也有十来两,更不用说大厨。那两道菜也就算了,关键在于那个去腥方子,这东西价值可不小。

“爹,一切听您吩咐。”

养病期间,钟庆然把价格不高且又有营养的荤腥吃了个遍,加上从弟妹那旁敲侧击获知的信息,知晓大周朝将他知道能吃的食物差不多都开发殆尽,螺蛳和小龙虾是他目前已知仅有的两个漏网之鱼。

“庆然,这东西土腥味很重,还脏,你要想吃,阿奶好好给你整一些。”

其他三人都不知道怎么吃,六只眼睛齐齐盯着钟庆然。

钟老爷子嚼着喷香的鱼啃着馒头,吃的很是享受。

暂时想不出好办法,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抓点小鱼小虾让家人解解馋,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

钟磬话说的很大气,要是没有后半句,钟庆然听了会更舒坦。

“三哥,你每次带我们出去,都玩的忘乎所以,哪里有工夫抓鱼”

“四妹,爹他们在家吗,我要上茅房。”

“老头子,要抽就到外面抽去,没看屋子被你弄得乌烟瘴气吗,庆然还要养病。”

钟庆竹心大,却也不是个蠢的,他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考虑,这当头经由钟庆书提起,脸上笑容差点都挂不住,和钟庆书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钟庆然。

“你们看着我干吗,不会是想把涝田记在我名下吧”

看到对面两人齐齐点头,钟庆然嘴都张成半圆形,一脸惊诧。钟庆竹就不用说了,别看只出五两,却已经超出他现有财产的半数,就连三人中拥有钱财最多的钟庆书,这么多年消耗下来,身上银子也不会太多,一二十两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两人拿的都是闲钱,即使血本无归,也不会对他们生活造成多少影响。真正的问题是,钟庆然虽然不用担心名下私产被当家人强制收回,他问过爷爷,非一家之主签的契约,只要当家人认可并签字,到衙门里办了红契,这契约就立即生效,即使当家人日后反悔,也没有再强行剥夺的权力。

而这点恰恰是钟庆书和钟庆竹欠缺的,两人私下里只能签白契。这风险就大了,红契丢了能到衙门补回,白契是只认契不认人,在谁手里就归谁,被官府知晓还得上交白契一半交易金额。

但钟庆然也有他的难处,纸包不住火,一旦被钟家人获悉他名下有这么多田产,钟家估计再无安宁之日。

心中权衡一番,钟庆然毅然答应下来。除非他无所作为,否则早晚总有这么一天,与其愁这愁那,束手束脚,还不如放开手脚干。只要小心一点,村长那边打好关系,让他先不要说出口,有了这段缓冲时间,想来时日一长,即使爆发出来也有办法应对。

“这事让你为难,我们也不能白占你便宜,收益归你一成。不过想必你不会收,这钱就用人工顶上,到时候开挖池塘等重体力活照看虾塘由我和庆竹全包了。”

钟庆书语气平缓,眼底却含着笑意。他没有多给,两人是朋友,此次并非交易,给一成是让钟庆然以后对家中其他人好有个交代。若非如此,他一分钱也不会出。以他们的交情,谈钱反而伤感情。至于最后用劳力替代,不过是怕钟庆然不肯收罢了。

钟庆竹在边上小声嚷嚷:“书小子,怎么每次都忽略我,你有问过我吗,怎好意思把我也给代表了”

“你不同意”钟庆书眼神凉凉地看着他。

“没,没,这哪能”钟庆竹忙澄清自己,这才安抚下浑身激起的鸡皮疙瘩。

“这不就得了。”

看着钟庆竹吃瘪的样子,钟庆然不再纠结于唯一的顾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钟庆竹怒目而视,他笑得更加放肆。

“你们就这般相信我,不怕我私自昧下”

谁想对面两人都没开口,只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钟庆然举双手投降,是他想岔了,他们之间的情谊若只值这点,那也太廉价,便按下不表。

见已然谈妥,钟庆然没再多待,和钟庆书一起告辞。

到家时,钟庆然发现上房门只是虚掩,随即推门而入。和他想的那样,童氏已然入睡,钟老爷子却眯着眼睛歪靠在躺椅背上,听到开门的吱呀声,才倏然睁眼。

“回来了,谈的如何”

钟庆然把几人的意思重述一遍,钟老爷子闻言眉头皱了皱,须臾便舒展开。

“想好了”

“想好了。”

“那成,你回房吧,我先眯会。”

钟庆然告退,轻轻合上房门。

外头骄阳似火,钟庆然忙进忙出,早就汗湿衣衫,湿答答的衣裳紧紧黏在皮肤上,令人浑身难受。农家没那么多规矩,钟庆然畅快地洗了一个澡,便换上短褂短裤,舒展四肢惬意地躺在席子上。

时间一忽而过,美美的睡了一觉,走出房门,钟庆然才发现钟庆书和钟庆竹早就到了,两人就坐在游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钟老爷子听到动静,也从上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小包烟丝,随口叫钟庆然拎上一包糕点,再加上钟庆书提的礼,应该能封住村长的嘴。

由于情况有变,钟庆书和钟庆竹没有跟着一起,到了大门口,四人分成两拨,钟老爷子和钟庆然

去村长家,钟庆书则到钟庆竹家等消息。

钟老爷子时间掐的很准,这个时间点正好错过大多数村民出门下地的时间段,路上行人不多,倒是能避开四邻围观。

河湾村不说是单姓村,实质上也差不了多少,钟姓占了绝大多数,自然村长也姓钟。在这样的村中,年轻人压不住,历任村长最年轻的都接近不惑之年,钟庆然此行拜访的村长,来自钟家小三房,和钟老爷子同辈份,只是年长几岁。

钟氏一族族长传自大长房一脉,估计是为了平衡权力,村长就从其他四房挑选。小五房最为悲催,从族谱有记载开始,他们这一房就只出过一任村长,之后似乎村长一职就与他们无缘。小五房人口最为兴旺,拥有的家财却正好反过来。

村长家大门没关,显见得有人在。钟老爷子一进门,就被躲在阴凉地方做活的妇人发现,她忙起身迎上前,本就自带三分笑,见到两人手上提着的礼,笑意更甚。

“鑫叔,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正明媳妇,泽溪大哥在吗我找他办点事。”

“在呢,快进屋里坐。”正明家的把人引到堂屋,转身去了上房,“爹,小五房鑫叔找。”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