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钟庆竹不由舔了舔嘴唇,眼中精光爆闪,像个饿狼般紧盯着锅中的美味。

钟庆然这回仔细研究了桌上的菜色,一盆萝卜,一大碗豆角,一盘青菜,一碟腌菜,他面前放着一碗鱼汤,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这样的菜品,吃个几天还能忍受,天天吃,很倒胃口啊。钟庆然不是个纯肉食主义者,可要他过这样的日子,还真是难为他,怎么着也该几天吃一回肉吧

钟庆成小胳膊小腿的,胜在人皮实,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倒是能自己走很长路,只是速度委实慢了些,再看看边上两个同样五岁的娃,钟庆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就算他抱着六弟走,还有两个弟妹拖累,想快也快不到哪去,他不赶时间,倒不如这样慢吞吞晃悠,权当散步。

“三哥,你还会画画”钟磬和钟庆涵都瞪大双眼一脸惊奇。

钟庆然听了,脸色有些不大好。这些天,他每餐都能进点荤腥,不是鱼,就是肉,再不然也有蛋吃,没想到家里情况糟糕至此。从他房间陈设和衣食住行倒是看不出来,常接触的弟妹们脸色虽有些黯淡,却也没太过,他就没往这方面想。

来到大周朝的钟家,他倒真是无牵无挂。想起刚才围在他床前的钟老爷子夫妇,钟庆然就倍感亲切,实是两人长得和他已过世的爷奶有几分像,对他的好也是半点不掺假。若非这个原因,估计他一开始心就乱了,闹出乱子都有可能。

“娘,水来了。”老大媳妇明氏嗓门颇大,她一说话,就吸引了钟庆然的目光。

钟庆然上前,挨着童氏低声问道:“阿奶,家里还有姜片吗”

“有,留着祛寒用,你要它作甚”瞧着三孙子的行为,童氏很上道,同样小声回应。

“去土腥味,阿奶,有了它,那股子不好的味道就能去个七七八八,做鱼也好使。”钟庆然冲着童氏眨眨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这话让童氏吃了一惊。

在大周朝,除了姜,还有其他佐料可以去腥,腥味虽去不干净,至少味道还算不错,要不然,钟庆然早就吃河鲜吃腻味了。碰到土腥味更大的龙虾,当地人吃不习惯,便弃之不顾。这是他研究了一下午,问了他娘和他奶好多问题才琢磨出来的。

对于钟庆然的话,童氏是相信的,三孙子虽只会吃喝玩乐,却从没骗过她和老头子,得到好吃的,也会想着他们,不信他那要信谁去。

这事可比小螺有赚头,要是隐瞒的好,兴许能成为钟家的独门手艺。

有了这个念头,童氏再也站不住,叫上三孙子,拉着钟老爷子便一头扎进上房。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拉拉扯扯,像什么话。”钟老爷子低声呵斥两句,却由着童氏拽着走。老婆子什么人他还不了解当着儿孙的面这么做,必然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

进了上房,童氏也不关门,任它大敞着,还让钟庆然在窗边守着,以防人偷听。

“说吧,什么事”钟老爷子拿出烟杆,磕了两下,想起三孙子刚病愈,旋即又搁下。

“乖孙说他有办法让红鳌虾去掉大部分土腥味,还能让鱼的腥味更少,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童氏就差没耳语,连边上的钟庆然也听不清楚。

钟老爷子直起腰,有些混沌的眼眸都清亮了几分:“真的”

“乖孙是这么说的,咱家外债不少,庆然说的要真能做到,就不愁没钱清偿债务。”

“庆然,你过来,跟爷奶说说要怎么做。”钟老爷子招招手,钟庆然便移步跟前。

“爷,奶,红鳌虾跟小螺一样,得养一养,等它们将泥沙污物吐干净,待到明天中午应该就能吃了,到时候混着姜片一起炒,或者磨成汁,想必味道不会差。”

钟老爷子沉吟一会,最终下了决定:“就按庆然说的做,要是做出来味道确实好,再详细商量。”

院子里孩子们一样闹腾,大人心思却全然不在手中的活计上,一个个都擎着脖子张望,可惜什么都听不到,那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别提多痒痒。

本来,当晚钟老爷子想同儿子们商量小螺如何个卖法,眼看还有更好的,便想着等明天一道安排。

当日晚餐,就在各房猜测中度过。钟老爷子颇具威严,上头不说,儿子媳妇就不敢过问。这样的情况在大周朝很普遍,若非性子不羁之人,大多都是当家人说什么,小辈们乖乖执行。

一用完饭,钟庆然就被明氏叫到房里,好好盘问了一番。

“娘就安心吧,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跟爷奶说了,明天中午便能知道。”钟庆然有些挠头,这种家事他处理起来也不能游刃有余,现在是爷奶当家,对他实在是没话说,他很自然就把赚钱的点子告诉给两老,爹娘这边就慢了半拍。

“行了,行了,你回房吧。”见问不出什么,明氏也不再纠缠,挥手放人离开。

等钟庆然一走,明氏气性才发作出来,真是白养他了,有什么好事尽想着他爷奶,怎么就忘了还有爹娘在。

此话未必就对,原主性子还算不错,并没有仗着爷奶宠爱,就不尊重爹娘,这亲疏却是没法子,小孩子感觉很敏锐,谁对他好,他心里明白着。

翌日临近午时,钟家院子里围满了人,童氏按着三孙子私下里教的方法,左手捏起一只红鳌虾,右手稍一用力,虾头便被扯下,搁到旁边放着的盆子上,一只红鳌虾便宣告处理完毕。

其他人有样学样,如法炮制,很快,一大盆红鳌虾便新鲜出炉。

在还不清楚姜片和红鳌虾的价值前,钟老爷子夫妇不想冒险,这次是童氏亲自下厨,钟老爷子看火。童氏也就罢了,三不五时还会亲自动手一回,钟老爷子可是多少年没为灶头添过火。看两人如此慎重,各房都睁亮了眼睛,想着自己的小家能不能分点好处。

姜片属于常备药材,被童氏收着,取用很是方便。钟庆然大马金刀坐在灶房门口,挡住了众人想一探究竟的视线。

童氏正照着他说的方法做香辣小龙虾,除姜片外,需要的佐料不少,童氏花了好几文钱才凑齐。农家里,谁会为了吃个菜就大动干戈,不光要准备油盐,还要准备酒和葱蒜等,可比做喜宴还繁琐。也就钟庆然入了他爷奶的眼,换到别家,这般要求,谁家长辈愿意听不跟赶鸡赶鸭般随口忽悠过去就算好的。

随着童氏的动作,灶房里盈满了香味,就连钟庆然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灶房中的童氏老两口就更甚。辣椒味道足,闻起来却令人够呛,童氏还好,闻惯了,忍一忍就过去,钟老爷子年近半百又进了一回灶房,可有些受不住,时间一长,竟被呛的咳出声音,童氏赶紧让他出去。

钟老爷子坐在长凳上,喝着钟庆然端来的浓茶,心里很是熨贴。

灶房没人烧火,童氏就舍了秸秆,用柴火烧,这样人就能短时间离开灶膛。钟庆然纵使想上前帮忙也没这份能力,土灶可不是谁都能玩的转的,只能看着童氏一个人忙里忙外。

这点事对于童氏而言并不费劲,让钟老爷子帮忙,不过是想火候更加到位,现在剩她一个人,味道不免要打些折扣,却也无妨,差不多就成。

香辣小龙虾比酱爆螺蛳麻烦一些,菜香味也更绵长。本就到了饭点,其他菜肴不是已经出锅,就是还焖在锅里,一家子人都无事可做,一心记挂着灶房的动静。

初时还好,到香味四溢时,灶房门口站满了小孩子,囿于长辈的威严,不敢进去,却不免嘶溜出声。

钟庆然最知其味,同样被诱的大量分泌唾液,好在没直接表现在外,还不算丢脸。他这样近期吃着病号饭,不怎么缺肉的人都这副德性,无怪乎小孩子们受不住诱惑。

随着刺溜一声,童氏加了点水开始焖锅入味,香味总算淡了一些。孩子们都精怪得很,知晓这是菜快出锅了,也不在灶房门口逗留,全都跑回堂屋坐端正,等菜一上桌就开抢。

没让人多等,香辣红鳌虾便头回面世。

大周朝和其他朝代一样,自开国起圣上就被称为真龙天子,因此寻常生活中,很少出现龙字,龙虾也就钟庆然自己心中叫叫,对外随着当地人的叫法,称其为红鳌虾。

三孙子说过,红鳌虾宁可煮透一点,略失其味,也不能半生不熟,河鲜之类吃带生的容易生病,童氏自己尝了几次,见确实煮熟了才装盘。

钟家人口多,都是自家人吃,童氏也就没那么讲究,做的是大锅菜,足足炒了大半锅一大盆子,利落的分成两盆。童氏很是注意,姜片挑的干干净净。

这次童氏没有限制,所有人按照自己喜好来,儿媳妇孙女也进入抢食的行列。

不知道是否因为没人捕食,红鳌虾大都个头不小,一个个张牙舞爪,很有看头。

香辣红鳌虾一上桌,大家都无视了它的不喜处,色香已经具备,想必味道也糟糕不到哪去,大家都等着钟老爷子动筷,好抄筷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