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嗓透云,唱过了两句,李岩岩往下说,“没想到在这儿演员唱错了——开口就是:‘赵公明(我)上梅花’,反了。演燃灯道人的演员一愣,竟接下去唱:‘你骑了梅花我骑啥?’赵公明的演员也知道坏了,可只能跟着词儿走,接——这就开始乱了:‘我的老虎你骑吧!’燃灯道人心里头这个气啊,唱一句直接就顶回去了:‘我骑老虎我害怕!’得,这戏算没法儿演了。”

性格:好强,巾帼不让须眉,多少有些刁蛮;缺乏全局观,有时会好心办错事。勇于承担责任。

不必解释,先前的“白云真人”是假的,由“白云十三子”中的晴云真人装扮,后来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白云观之主,道门的泰斗。

听不到半丝儿动静,大殿的两扇红木大门轻轻地自动关闭,两旁的窗户也蓦地暗了,不透光明进来,大殿内一下变得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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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大约是在中年,方面大耳,还算俊朗,三捋乌黑的长髯垂胸,一袭杏黄道袍随林中松涛下摆微微起伏,飘飘若仙。

要让白云真人别再这么闹了!

姜语竹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少胡说!我是问你,那天在医院,怎么回事?还有咱们学校的怪物、还有那个和尚——你敢说你不知道?”

李岩岩只能*自己。

至少有三十多个学生把满碗的稀饭全喝进鼻子里去却愣没呛着!

“你说不说?”

“竹子……我……”电光火石之间决定要隐瞒一切,李岩岩放下某个不怎么雅致的部位的疼痛,指着姜语竹,尴尬地笑了笑。

——可惜,韵城第一医院这间病房外的警卫提醒了他:他其实是连姜语竹也一块害了一把。

——弄不好,那位大员今天也来学校了,这才导致警察这么紧张。

李岩岩顺着187国道往韵城市内遛达——他只能遛达,这段路上不通公共汽车,其他的车辆开得又快,隐身法只能让人看不见他,给不了他跳车的本事。

“你少胡说八道!”王爽搓着手,一时真拿李岩岩没了办法。

与王爽故意让自己忙碌着逃避现实相比,李岩岩的忧郁则沉重得多。

如果李岩岩出门之前看了皇历,他会知道,一般来说,这样的日子比较适合遇见和尚。

“南济副市长七个!阳平副市长两个!京南副市长三个!海滨副市长十一个!州广副市长五个!空山副市长四个!寒山副市长三个!同大副市长一个!呃……没了。等我数数……天!总共三十六个……”

韵城隶属东山省,是个地级市,经济欠达,人口不多,民风淳朴,按理在这样一座城市当刑事警察并不算苦差,轻易不会有大案生,日子过得清闲,也没什么危险。

但相对的,数理化三科他却像是从来没有学过,一提起三角函数、欧姆定律或任何一个化学方程式,他就两眼呆滞头晕无力——最夸张的一次,课堂上做氯气的制取实验,他竟当堂大吐,直接进了医院。

穿过车站前永远乱哄哄的人群,李岩岩踏上返回韵城的火车,站在车尾,透过窗玻璃看远去的景色,眼里没有小西山,只有都大学未名湖畔的柔情浪漫,一种希冀和期待。

不管都之行的句号画得是否圆满,他归心似箭,连车厢里的拥挤也懒得抱怨。

爱情,这种东西在李岩岩的心目中总算还重要,但他说不清楚匆匆折返的理由,究竟是想尽早找姜语竹唠唠大学里的春花秋月,还是怕那个爱笑的女孩已经毫不顾忌地往“下笔成真”的本子上挥毫泼墨。

车厢有些摇晃,李岩岩叹息一声,返回座位;愣愣地坐着,看窗外倒退的树木、村庄,呆。

就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不相信白云真人会安分守己遵守协议。

博览群书,历史教会李岩岩的道理是:如果说妥协是种智慧,那么,遵守协议就是傻瓜的勾当;平衡被打破时,君子一方有九成以上的机会死得十分难看。

更何况,这一回“王见王”充其量是相互试探一番,彼此都不摸底,所谓平衡根本无从谈起。

协议的十年,是段太长的时间,充满变数。

但,不管“协议”背后隐含着多少危机,妖怪恶鬼当道的局面总会有所改善,这让他松了口气:总算没白跑一趟。

接下来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今后怎么利用本子。有过不少设计,但设计与实行之间距离不小,尤其是牵扯到自身——即便排除本子“刻意捣乱”的可能,李岩岩本来就有点儿胸无大志的淡泊。

比如姜语竹,李岩岩想过在本子上很煽情地写《卧虎藏龙》里的台词:“竹子,我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久的孤魂……”

——当然现在他不敢了。

做个为爱而死的野鬼很浪漫,但毫无必要地去死他敬谢不敏;而且,他怕本子会安排一根真正的、把根扎在泥土里的竹子。那样,牵扯不断的羁绊不再浪漫,就变成荒诞。

应该干巴巴地写:“姜语竹爱上我”,会生效的,这是太大的诱惑。可李岩岩并不喜欢。

他固执地觉得爱情纯洁,不该用手段。

“我真的还是个孩子啊……”李岩岩小声嘟囔,他知道,只有未经世事磨练的少年,才会对爱情抱有这么严重的希望。

这有些矛盾。

随着车厢的摇摆,各种各样的念头纠结成一团,搅得他脑子很乱,许多天来都是这样,越了解本子的能耐,就越瞻前顾后——不过这只是平时的思考,真正需要用到本子时,他的圆珠笔从来没犹豫过。

火车行进很快,已经走过了几站,汽笛也响过几次,有乘客下车,也有乘客上来,李岩岩的座位对面换了两次人,他都没注意,只垂着眼皮,想心事,有点儿装模作样。

“嗨,李岩岩,想什么哪?”突然撞进耳朵里的声音让他回了魂儿,抬眼看,居然是红娘子——管听潮坐在对面,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呃……”刚想下意识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李岩岩瞥见,红娘子手里摆弄着一张卡片:他的身份证。

“喂!”李岩岩恼火,“你……”

“你什么你?许你知道我名字,不许我知道你名字?”红娘子“啪”地把身份证拍在桌上,推给李岩岩,得意地笑,“头回出门吧?再呆让小偷偷光了你!”

面子挂不住,李岩岩强硬地回嘴,“我可不知道这年头女侠也客串小偷。”

跟在小西山上的装束不同,红娘子把一身红色的国术练功服换了,白衬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男士马甲,灰紫色西裤,潇洒得惊艳,谋杀乘客们的眼球——说是“女侠”,蛮像那么回事儿。

女侠话了:“李岩岩,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