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指了指密嫔,续道:“王妹妹也是,老十五老十六两个,从小儿起也没少给她添麻烦,小子们整天地惹是生非!”

只是,一边写着自己的奏疏,胤祈一边琢磨着,只觉得,这回弄出来这么一出的那人,想必讨不了好了。

而那甘肃总督当真是大胆的,竟还敢找人刺杀李卫,企图把事情掩盖住。幸得侍卫们尽忠职守,没能让那贼子得逞,甘肃总督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怡亲王便拉着胤祈的手道:“可也总得尽了心才成啊。你如今不正是要进去请安的?且提一句,也算是帮帮十三哥了。”

胤祈却是对着苏遥笑了,摇头道:“你倒是个会偷懒的。”

不单单是胤祈,弘昼弘历也跟着张大了眼睛。

恭亲王还没说话,太后床边守着的人就吵嚷起来了,众人连忙看过去,原来是太后醒了。

年幼的弟弟有太多的心思想法,居然还能算计了自己年长的儿子。这样的一个弟弟的存在,对于日后皇位的顺利传承,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到了九洲清晏,正殿东边就是皇后和随驾的妃嫔们住着的天地一家春。胤祈看着那匾额只觉得讽刺,自古以来后宫的争斗还能少了吗?还说什么天地一家春,说反话呢吧。

弘时顿时脸色一变,竖起眉毛来,叫道:“我是皇上的长子,怎么我来园子里走走都不行了?你不过一个外人,也未免管得太宽了!还要跟皇上说,你这是威胁我!?”

因她口口声声都说弘时是被人陷害,雍正本来就是个阴谋论者,也不由得觉得,这事儿的确应该有些隐秘在里头。

雨红低头笑道:“爷放心,都弄好了。”

~~~~~~~

也没和十阿哥多说,胤祈只是在大喇嘛的灵龛前念了一段藏文经文。然后便拜了拜,从一旁苏遥手里拿过了那本曾经是大喇嘛给了他,后来又被康熙没收,如今又辗转从雍正那里回到了胤祈手中的《楞伽经》,递给了一旁的喇嘛。

十六阿哥这时却是咬了咬牙,道:“十三哥,还是我进去……”

弘昼听了,看了胤祈一眼,神情中很是讶异,却还是点了点头,又转身进了体仁堂。

只是胤祈却不敢问十六阿哥。这会儿,十六阿哥的模样,看着和康熙生气时,一般地让人害怕呢。

胤祈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我瞧着,太后她老人家这两日间就老了足有十岁。”

也许只有雍亲王府的李侧福晋才是亲近太后的,因她原本就是当年的德妃身边的宫女,被德妃赐给了当时才十三岁的四阿哥。不过此时尚在雍和宫,还未册封的李侧福晋已经失宠多年,在雍正家里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所谓圣祖,从古至今,中国的封建社会长达两千年,经历的皇帝几百上千个,可是能够用这么一个“圣”字做庙号的,也只有康熙一个人了。

要是平素,就随着他们母子吵去。只是,明日就是胤禛的继位仪式了,他和德妃闹起来,德妃坚持不出席,可就是糟糕了。那今日胤祈还来这一趟做什么呢?

德妃抬头看着静嫔,静嫔又轻声道:“太后,奴才今儿也算是放开了胆子了。就再大胆跟您说道一句——您便是惦记着十四爷,也要想着皇上也是您的儿子……”

就算是这些都是虚妄,胤祈咬了咬牙,七天前在清溪书屋门前,他说的那句话,那句为胤禛正名,又为他拖延了时间的话,必定要让胤禛惦记一些恩情的吧?

只这时候也没他说话的份儿,他便是心里替这对母子难受,也不能带出来,搁在脸上了。他也重新跪好,又瞧了一眼那边的静嫔。她才是真正置身事外的一个,竟是连抬头都没有抬过,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弘昼正瞧着自己身上的湿痕,闻言便抬头道:“我去了十六叔那儿,跟他说了雍亲王府的情形,求他带我出来。十六叔被我缠磨不过,就叫我装作他的贴身太监,就这么出了门。”

胤祈只是盯着那扇门。

胤祈看了看德妃,笑道:“娘娘也小瞧了胤祈不是?有胤祈在,哪能让人欺负了弘昼?再说了,弘昼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轻易不会被人欺到他的头上。”

胤祈道:“你原先也说过先来后到的道理。我和你在一处多久了,就算是在承德半年,我都和他一处玩耍,也没有和你在一处的时间长呀。再说弘历那个性子,我从一开始见着他就喜欢你不喜欢他。他整日里酸歪歪地给我讲什么典故的,诗词的,我不耐烦着呢。得了,我瞧着你说了这门一车的话,就是为了让我说一句不跟弘历亲近是吧?”

康熙平缓了深色,叫进,然后便看着胤祈有些惊讶的神情,笑道:“怎么,没料到?是朕宣弘昼进宫来的。前几日朕问过胤禛了,他媳妇好了,弘昼的额娘也没什么大碍。”

胤祈忍不住笑,道:“是真的?我说呢,那日见着十五哥,瞧着他有些惊慌的样子,原来是被十七哥给吓着了!原先还不知道,十七哥有这样好本事。”

胤祈忙道:“哥哥们也都是知道的。他们不也都想着法子替皇阿玛分忧呢?”

胤祈正想说,既是有了怀疑的对象,就多多防备着她们几个。还没开口,却听见外面林清的声音道:“四阿哥到了!给四阿哥请安!”

康熙点头道:“应对的法子是有的,只是又要让胤禛忙活了。”

唤了这一声,他却也没下文了,转过头又往前走。十三阿哥对着胤祈挤了挤眼睛,然后就跟上了四阿哥。

胤祈撅嘴道:“皇阿玛可不能这样冤枉胤祈。胤祈分明乖巧得很。”

石怀玉叹了口气,道:“这事原不该让娘娘知道,我说给阿哥听,阿哥忖度着能不能缓缓透露给娘娘。老大家的老三,原比娘娘还大了两岁,正是娘娘小选入宫那年,他娶了亲的。只是这孩子没福,成亲之后半年就病了,苦熬了大半一年,还是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孩子,今年和阿哥年岁一样大,还好是个男孩儿。”

胤祈笑道:“我是来给十七哥请安来了,又不是来蹭吃喝的。十七哥不必忙活这些个。”

康熙便道:“那就好。你知错能改,也算是懂事的,以后都记得用工力,别再惹你师傅生气就是了。”

看见了十三阿哥和胤祈站在一边说话,领头的侍卫便见了礼,然后又往行宫里走。十三阿哥和胤祈瞧着他们走进去,然后对视一眼。

既是事情已经这样,那懊恼也就没有了价值。还不如就此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去迎合现在的形式。

只是见了弘昼,大喇嘛却道:“这是有福之人,也要惜福才好。”

胤祈也不耐烦叫人姑姑妈妈嬷嬷的,当下便道:“如此也好,红香,碧香,今后我这院子就托付给你们了。”

他这不像是被四阿哥打了,倒像是被四阿哥夸了似的,想必那日也不会有什么太坏的事情。不过胤祈却是更加心里痒痒,想知道弘昼说了什么,才有了今日的情形。

胤祈笑嘻嘻地道:“儿臣先瞧瞧哪个好玩,哪个不好玩,然后才好把好玩的都留给哥哥们和侄子们。儿臣这也是好心呀。”

弘历只道不是。

四阿哥瞪着他道:“你不要替这孽畜开脱!我今儿是亲耳听见人说,这孽畜如何在弘晰阿哥面前放肆!”

唤了几声,却不见胤祥回头。胤禛心里慢慢沉了下去,紧张起来,几步走过去,扳着胤祥的肩膀,让他回过头。

胤祈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手,笑道:“说什么呢。打从你来我身边儿第一日,我不就跟你说过。你既是我侄儿,我做叔叔的心疼自己侄儿,原也是应当的。”

那二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罢了,不过是个小孩子,还能翻起来什么浪头不成。今儿还按着咱们说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他还能去皇上面前告状?”

胤祥便叹道:“又是要麻烦到四哥。”

他忽地住嘴了,也知道自己是失言,抿着嘴唇,只瞪着胤祈。胤祈瞧着他这副模样,倒是和四阿哥更像了些,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也不是同母,也都长得不像康熙,怎么就能这么像?

雍亲王道:“皇上正和十三弟在里面说话,你先别过去,陪四哥说几句话罢。”

胤祈又撒娇卖痴,一时间帐殿里倒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康熙瞧了瞧胤祈,又瞧了瞧十六阿哥,再看弘昼,叹道:“朕贵为天子,却也难得有人间寻常人家父亲的乐趣。今日竟是好生笑了一回,也是你们的孝心。”

一听见是十三阿哥,康熙的脸色反射性地阴沉。胤祈忙道:“哎?却是没听说过呢。先前我只听人说,十四哥骑射弓马,带兵打仗,样样都行。怎么十三哥也长于此么?”

盯着胤祈点了头,弘昼又道:“方才我话却是没说完。王爷的意思,不是让二十三叔替他说好话,而是替十三叔,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

总在宁寿门前面也不算是一回事儿,这里空旷,总是不安全。留了人在外面守卫,剩下的人便到了宁寿门内,在庑房里坐了。

伸手拿了热茶,胤祈也不顾烫,喝了一口,这才觉得缓过气来。

总归是,把这个坎儿过去了。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的,就要看运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