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极快地扫了一圈人群,没有看到那个瘦弱修长的身影,想来他赶回来需要一点时间。

刷牙洗脸刮完胡须出来时,早餐已经送到了房间里面。

李明远,罗氏集团下属的恒远建设公司总裁,在s市也是个传奇人物,秦晓峰曾多次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前在商业酒会上也有过几面之缘。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既然不告诉他,自然是他不该知道的事情。秦晓峰努力想保持镇静,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脸色也苍白起来。

“他可能只是想出去轻松一下,你不用太紧张。”齐明听了前因后果后在那一头安慰他。每个人都有想抛下琐事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更何况秦晓峰这段日子过得真的很糟糕,难免会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发泄一下情绪,陈现在的反应未免太夸张。现在知道担心了,当时怎么就下得了手。齐明一边安慰一边腹诽。

“我恨你,只是因为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才是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人,但是他却选择相信你。”

“哇——”突然,对面,秦晓峰叫了起来,“钓到了。”

“原来,爱情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笑话。我脑子抽了,你说得对,我是脑子抽了才对你这么掏心掏肺。”卫天行的心揪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很困难,只能冲他大吼大叫来发泄心中无尽的苦闷。

所以,秦晓峰最终的表现就是很没有面子地落荒而逃。

“这事不用着急,等等再说。”陈吹干头发,上了床,抽掉秦晓峰手里的文件夹,随手扔到床头柜上,伸手抚平他那紧皱的眉头,“在办公室里头痛嫌不够,还要把东西带到床上来头痛,秦,你敬业到让我头痛。不过,现在不是为这个伤脑筋的时候,在床上你有别的工作要做。”

热的不止是伤口,似乎别的地方也在发烫。

“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没有听完这个故事,秦晓峰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他隐约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想确认一下那个曾经幸福到天怒人怨的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他得了什么病?”秦晓峰忍不住松了松领带。这个餐厅的空调好像开得不够足,他感到有些燥热,脖子里开始出汗。

“等等。”见他要走,陈急忙唤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给他。

文宣坐在车里,手掌慢慢地收紧。秦晓峰的话勾起了很多久远的回忆,一些被他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我反省过了。”秦晓峰确定自己反省过了,也道歉过了,是陈太小心眼,不肯接受他的道歉,事情才会恶化成这样的。

有时候他也很疑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不需要再靠那一纸合约维系。虽然当初就对过程的困难有了足够的准备,但是他显然还是对秦晓峰的坚强顽固有点认识不足。

被他这么一说,秦晓峰才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是汗,后背上也是湿辘辘的一片。浑身粘嗒嗒的真的很难受,秦晓峰点点头,听从了他的建议乖乖去洗澡。

“真的?”可惜对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此时脸上的神情明晃晃地写着他不相信。

算了,反正那是他的钱,而且他有的是钱,他愿意这样挥霍,他高兴玩这种金钱游戏,跟旁人有什么关系呢?又何必要他在这里瞎操心?他这是典型的闲吃萝卜淡操心。

陈稍微想一想,就明白秦晓明拒绝他的原因了。兄弟就是兄弟,竟然连思考模式都相似。

记得有一次过年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那时候弟弟还小,当时不知是谁在逗他问他长大了的要干嘛,弟弟懵懵懂懂地回答说长大了要上大学,引来一屋人的欢笑。那时候,爸说等他考上了,就算是借钱也会供他上大学。后来他开始上学,年年得第一,一直是全家人甚至是全村人的骄傲。现在他真的考上了,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搞得家里负债累累,家徒四壁,甚至是举债无门的地步,因为他,爸竟然会说出不上了这种话。

“秦晓峰,不要跟我撒娇,你还嫌自己病得不够重是不是?快点乖乖吃饭,不要故意给我找麻烦。”陈压紧被窝后,正色对秦晓峰说道。那语气,那神情,让人觉得秦晓峰好像是个欠教育的调皮孩子。

当陈还沉浸在自己是个体贴下属的好老板的自我感动中,秦晓峰接下来的话和行动立即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才一松手,秦晓峰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陈只能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随他一同起来整装出发去上班。

“你——”果然,听明白他的话,对方几乎要把英挺的鼻子气歪了。

“好,我马上去做。”说完工作,秦晓峰利索地收起所有的东西,准备退出去。

秦晓峰吃不消这样的殷勤,回头向后面的那个人求救。沙发上的那个人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z城离s市不远,直线距离大概三百多公里,走高速的话也就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到。哄骗着秦晓峰签了那份卖身契后,陈竣仁来到了z城,秦晓峰的老家就在z城远郊的某个小乡村,不过这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他这次是去见一个人。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那两个人又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这样斗来斗去,每次都会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女子轻柔的笑声中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无奈。

晚餐很丰盛,全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父亲,继母殷勤地招呼着他,就怕他像客人般客气。饭桌上谈话的内容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些闲话家常。东拉西扯了很久,他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切入今晚的主题。

冻僵的四肢在热水里渐渐舒展开来,脑袋也因为身体的舒服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锐利目光下保持如此自然的神态,陈竣仁不得不承认秦晓峰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

在s市,这个男人及他的家族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坊间八卦的题材。s市的历史很短,拥有百八十年历史的家族就能被称作名门世家了。因为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在这个城市里,在经济迅猛发展的十多年,发家致富的经济弄潮儿很多,可以被称作世家的却屈指可数。而这个男人就出生于那样一个稍有点年代的家庭。家世好,相貌佳,工作能力也不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难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八卦的最好对象。

秦晓峰讲述地那些事充满了狗血和巧合,陈第一次在奉命调查他的人送上来的文件上看到那些的时候,唯一的感想就是: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狗血的故事,这真的不是哪个脑袋抽筋的作者想出来的小说情节?

一开始,这只是一对普通的农村男女的故事。他们出生在w省z城是w省的省会偏远的农村,他们青梅竹马,他们两小无猜,他们在九年制义务教育完成后,像很多农村男女那样,没有继续上学,而是在离家很近的镇上找了份工作,开始做童工挣钱。

双方家长很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乐见其成,只等着他们长大后就会给他们办喜事。于是十八岁那年,他们工作后没多久,家里给他们摆了订婚酒,那是一切噩梦的源头。

“我酒量不好,小雅酒量很好,所以酒都是小雅喝的。”

酒席上,要给亲戚们一桌桌敬酒,喝酒是免不了的。秦晓峰喝一点酒就会脸红身上起疹子,所以那天他没喝酒,给亲戚们敬的酒都是小雅喝的。女客那边还好,就算再厉害的喝的也是黄酒,而到了男客这边,喝的则是白酒。小雅的酒量在女人中算是很好的,就算喝了半斤白酒也能面不改色。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就算自己喝也绝不会让她喝的。”秦晓峰回忆到这里,开始痛哭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该死的混蛋的错。”陈抚摸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他。

这件发生在十年前的事在w省也算得上是件新闻,事发地的那个主管工业的副镇长还为此提前退下去了。简单来说,该镇有家酒厂用工业酒精生产了一批劣质白酒,秦晓峰他家摆订婚酒的时候正好买到了这批劣质白酒。

事发后,有四十多人被送去医院急救,中毒较轻的经过催吐洗胃基本脱离了危险,而小雅这样中毒严重的必须经过透析治疗,那时候乡镇医院治疗条件有限,就算医院全力抢救,肝衰竭很严重神经系统也受到了严重摧残的小雅也一直没能醒过来。

后来他家想办法把小雅转院到了z城第二中心医院,情况也始终没能好转,再后来,因为并发症等原因,小雅的状况更是每况愈下。

陈记得当时那个酒厂的厂长被判了个无期,不过这样的混蛋,就算被毙了也是应该的。

他一向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他肯定干过官商勾结,打压对手,大发横财这种事,但是比起那位丧心病狂的厂长,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和天使一样善良。

“如果我不让小雅喝酒就好了,都是我没用,都是我……”秦晓峰还在反复呢喃。

“这不是你的错。”陈摸着他的后脑勺,继续安慰他。

“后来,那个混蛋被判刑了,政府也赔了一笔钱,但是这根本就不济事。家里的积蓄花光了,亲戚家再也借不到钱了。我在这边赚的钱根本就不够医院的费用,我听说s市的钱好赚,就花一百来块钱买了些有用的证书,跑到了s市去打工。”

这是秦晓峰那么需要钱的真正原因,也是他被文宣一勾引就铤而走险的前因后果。在没有碰到陈之前他一直同时打几份工,对自己抠门到了让还没打算把他怎么样的陈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小雅她会没事的是不是?她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对,她会没事的,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陈虽然心中郁闷,但是此时也真心希望那个女人真的能没事,因为秦晓峰哭泣的样子让他的心揪成了一团,根本就没有心情再去和人争风吃醋。

那一夜,他们拥抱着躺在床上,肉体的距离近到没有间隙,而灵魂的距离也仿佛比往日近了不少。

第二日,陈氏那边派了人来商议正式合约的签订事项。除了秘书处外,公关部也有负责人列席。既然老板决定做这份慈善计划,那么他们就要让这份计划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合约需要准备好,签约仪式更是很重要。然后就是媒体相关的报道,从平面媒体,到电视网络,甚至还要雇用枪手造势,一句话,让老板花的钱收到最大的回报,就是他们的工作纲要。

小雅的妈妈再厉害,对这样的场面也有点怯场,而且秦晓峰他也不放心那帮人,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在合约里埋陷阱坑人。虽然那些人都是他的同事,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们明显是分属不同的利益方,能坑到人的时候,他们可不会看在他的面上网开一面,所以陈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的时候,他摇了摇头,嘴里是说想好好休息一下,其实是准备留下来帮小雅爸妈把把合约的关。

陈自然知道他那点算计,不过经过了昨夜,他们的关系有了明显的改善,所以他也不恼,只是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就在他的脸红怒视中悠然出了门。

第三十八章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