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这话让杨登科好生感动。他很感动地颤声告诉董志良,自己就在九中医务室里。

几个人于是相随着往山下走去。

说得杨登科直笑。可笑了一会,杨登科却不太笑得出来了,说:“所以领导的车队到了乡下,路上的学生得躲到路边让领导先行,而不幸掉进河里被水淹死。所以人山人海的礼堂里起了火,有人大声宣布:领导先走!于是与民同乐的领导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地逃掉了,被领导们扔下的学生和妇女儿童则葬身火海。”

蓝鸟在政府大院里停了下来。崔主任下车前,特意吩咐杨登科道:“祁局长安排人进农校的事,杨科你可不要对外面任何人说。因为祁局长处在那样的位置,惹人耳目,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容易给他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杨登科说:“崔主任你就放心好了,我们做司机的,没别的本事,就是嘴巴闭得紧,用钢钎都撬不开的。”

说着话,杨登科稍一走神,小姐的手就到达了目的地,杨登科就不能自持了,变得有些听话起来。见杨登科不再抵抗,小姐的胆子越发大了,几下就解开了他的皮带。杨登科觉得再不能听之任之,护住裤头,说:“小姐,打住打住,我是个废物,不中用的。”小姐柔声道:“还废物,看你好挺拔的。又不贵,才一百元钱的小费。”

晚上回到家里,杨聂已经睡下,聂小菊正在收拾屋子。说起给董志良开蓝鸟的事,聂小菊也很高兴,问杨登科怎么报答她。杨登科说:“我这就报答你。”弯腰把聂小菊抱进卧室,往大床上一扔,几下扒光她的衣裤,上去大干起来,有点猛虎下山的味道。杨登科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勇往直前了,给一把手开车还能提高这方面的战斗力,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说得孟院长满心欢喜,不再坚持,拿了笔,转身出了门。

光的刀子划过的伤痕

这首打油诗把当今所谓的朋友现象归纳得还蛮全面的,所以杨登科看过却没法忘记了。既然于建设已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而朋友的含义又这么丰富多彩,作用那么重大,杨登科也就不再忸怩,不折不扣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于建设。

杨登科当然不会为了吃上胡国干的饭,说奥迪车在城西派出所,并且还是他开进去的,而是说:“奥迪车还在地球上。”小钱卟哧笑了,说:“这个答案我也早就猜出来了,却被杨科先说了出来。”胡国干说:“不在地球上,难道蒸发到月球上去了?”然后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奥迪车只可能在两个地方。”小钱说:“哪两个地方?”胡国干说:“一是小车修理厂。”小钱对胡国干不屑一顾了,说:“老郭办理退休手续那几天,杨科代他开了两天奥迪,被吴卫东拖进了修理厂,现在出来没几天,又进修理厂,这不太符合逻辑了吧?”

又唠叨了一会儿,钟鼎文说:“你也不问问我在哪里给你打的电话?”杨登科说:“在哪里?在美国还是在加拿大?”钟鼎文说:“就在九中门口。”杨登科疑惑道:“九中门口?你到底要干什么?”钟鼎文说:“你不是火气正旺吗?我准备找个地方给你消消气。”杨登科说:“免了免了,我都上了床了。”钟鼎文说:“上了床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的女人就你家聂小菊有两只奶子?”杨登科忙捂住听筒,说:“你嚷嚷什么?”瞥了一眼聂小菊,幸好她已睡死过去,估计没听到钟鼎文的混账话。

的也舒服多了,各有所获。“

回到家里后,杨登科脑袋里怎么也没法抹去算命先生的影子,他的话又一遍遍在耳边回响起来。尽管杨登科心中清楚,算命先生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却觉得有些话仿佛出自哲人之口,实属不可多得的人生箴言,于人不无启迪,还不是你想放下就放得下的。

先送钟鼎文回派出所。要下车时,钟鼎文望着杨登科,说:“你现在开口还不为迟,那性感女郎估计还没被人包走。”杨登科说:“你到底还下不下车?”钟鼎文这才推开车门,往外伸出一只脚去。却又扭转脑袋,说:“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杨登科说:“今晚你是怎么啦,这么婆婆妈妈的?”

一直不太吱声的老郭听得直想发笑,悄悄踢了杨登科一脚。杨登科瞥他一眼,做了个鬼脸。杨登科知道除了自己和康局长本人外,也就老郭知道这四个字的来历。老郭是笑那些人拿着鸡毛当了令箭。不过杨登科还是能够理解人家,他们都是文化方面的官员,对着满墙的“文化”,他们不显示一下自己的“文化”,是说不过去的。

有此等好处,杨登科的日子慢慢又滋润起来。他认定了,这辈子既然没有转干登科的命,就干脆别再上蹿下跳,老老实实开好自己的车得了。杨登科心中有数,只要铁了心开好车,他绝对是一个服务态度好技术过得硬的优秀司机。

老郭不失时机地鼓起掌来,还说康老板真是神来之笔。老郭大概是觉得拍马屁不要纳税,想拍就拍了,杨登科却怎么也没看出康局长的字神在哪里,尽管康局长今天用了徽产之物。想起如今有不少当领导的,写的字跟蜘蛛差不多,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也敢以书法家自居,好像只要拿得动笔就可以做书法家似的。偏偏有人鼻子特长,只要领导有这样的爱好,他就找得出堂而皇之的理由向领导求字,然后拿去挂于高堂,或载于报刊,甚至送到展览馆去参加展出,还人前人后地夸奖那字如何举世无双,如何惊天地泣鬼神,逗得领导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便是王羲之转生,欧阳洵再世。写字也是有瘾的,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走到哪,字写到哪,到处都是他的所谓大手笔。殊不知,等领导退下去后,故地重游,再兴致勃勃去找自己的墨宝时,早被人家铲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不复存在。

杨登科当然不相信老郭这么能掐,他又没学过阴阳五行。就是学过,也不可能掐得这么准确。杨登科说:“是姓康的透露给了胡国干,胡国干说出来的吧?”老郭摇摇头,说:“姓康的堂堂一局之长,不可能这么没水平,人家给他送钱的事也拿出来说。就是他说了,胡国干也不会乱说的,嘴巴不紧点,能给领导开几天车?”

钟鼎文处理现场的时候,杨登科无事可做,只好站在一旁干瞪眼。心里却直犯迷糊,这个钟鼎文倒有意思,说好是给杨前进找工作的,工作没影子,他却跑到这里处理起公务来了,还要我跟着作陪。但杨登科还不好吱声,就是吱声,这一下钟鼎文也没功夫听他的。

杨登科知道区区三千元,对于钟鼎文来说不算什么,他晚上带着兄弟们多到花街柳巷跑两趟就出来了,可再怎么也是人家的钱,借是借,还是还的,便说:“亲兄弟明算账嘛,你要让我以后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钟鼎文说:“你也说得太难听了。”便转换了话题,说:“最近在忙些什么?”杨登科说:“也没忙什么,天天给侄儿找临时工,找了半个多月了,也找不着,所以今天让他先回去,以后找着了,再通知他也不迟。”

就在杨登科站在邓桂花下面,抬头上望的时候,杨登科双眼花了花,全身一软,差点要从树下掉了下去。原来邓桂花伸着双手攀摘枝头的杨梅时,她那件碎花短衫也跟着提了上去,不仅露出了半截嫩腰,连那两只雪白的乳房也大胆地露了出来。原来那个年代的女孩是不兴戴乳罩什么的,容易漏兜。邓桂花比杨登科小一岁,也有十六岁了,刚刚发育成熟,两只乳房鼓鼓的,胀胀的,仿佛两只白色的雪球,一弹一弹,似要砸向杨登科。

聂小菊放下手中的菜,迷惑的目光在杨登科脸上停留了好一阵,说:“吴卫东父亲住院了?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杨登科说:“能不高兴吗?”聂小菊说:“你不是幸灾乐祸吧?”杨登科说:“看你想到哪去了,我的心肠还不至于这么歹毒吧?我是说吴卫东父亲在医院里,我就有借口接近吴卫东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了杨登科的到来。

杨登科的第一步是要把头上工人的帽子给摘了,做上干部,然后再想办法登科进步。

这其实是杨登科预料之中的。他生于斯长于斯,对家乡的世道人心再清楚不过。他非常感激老村长,说:“老村长,您辛苦了。也不知怎么感谢您老人家。”老村长说:“不用谢,明天你陪我多喝几杯就是。”杨登科说:“那是应该的。”

晚上杨登科拿出两万元现金,让聂小菊和杨聂一起帮忙,装到两百个红包里。父亲不解,说:“明天你妈生日,众人要给我家送礼,你们装红包干什么?”杨登科说:“我们是按照城里人办喜事的做法,散席时每位客人都要打发一个红包。”母亲说:“我听说城里给客人打发红包,也就十元八元一个,哪有一百元一个的?”

杨登科只好掏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爸妈都在这里,我把话说白了吧。儿子离开乡下二十多年,终于混了个小官,可我是吃家乡的五谷杂粮长大的,平时也没能力和机会报答父老乡亲们,心中不安啊。这次母亲生日,大家要来祝贺,总得送上十元二十元的礼金吧?若在城里特别是在机关里,这点钱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十元二十元并不是一个小数,收了乡亲们的钱,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所以才特意做了准备,凡来贺喜的人,不论他送的礼是大是小,一律回一个百元钱的红包,以表诚意。”

母亲心疼这么一大笔钱,嘀咕道:“乡下办酒想赚钱是没有可能的,但也不能倒贴那么多呀!”父亲却明白杨登科的意思,知道他是想在家乡父老前面挣个面子,特别赞赏他的做法,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一张脸重要,登科这么做,我们做父母的就更有脸面了,我举双手赞成。何况登科刚升了官,升了官还缺这一万两万的?”

父亲这话露是露了点,却把什么都道破了。

第二天日上三杆,客人陆陆续续进了杨家。在老村长的指挥下,司仪员吹鼓手严阵以待,几处大灶烟正浓,二十多套桌凳已分别安置在左邻右舍上房下屋。用老村长的话说,这叫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一齐上。按照地方风俗,杨母已端坐于堂屋祖先牌位前,只等午时将至,鞭炮点燃,鼓乐声起,受过跪拜之礼后,就可大开筵席了。

此时与杨家对望的山前忽冒出一串小车,沿着蜿蜒公路呼啸着开过来,徐徐停在杨家屋前。乡下公路通了多年了,平时跑的多是大车和农用拖拉机,只偶尔有一部两部小车自此经过,这么十余部小车整整齐齐招摇而至,大家好像还是第一次见过,感到很是稀奇。客人们于是纷纷跑出屋子,上前来看热闹。连忙忙碌碌的勤杂人等也扔下手中活计,奔到了路旁。

杨登科正在屋里帮身为总管的老村长登记客人送来的礼金,忽见大家都往外面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出了屋。见屋前长蛇阵般停了十多部小车,杨登科就明白是郑局长他们了。但转而一想,县农业局也就三四台小车,一下子从哪里来了这么多小车?

纳闷着,杨登科几步迎到了路边,原来除了郑局长他们,曾德平也带着胡国干刁大义小钱还有已退下去的老郭几位兄弟,一人开着一部小车赶了来。农校马校长等市农业局下属几个单位的头儿也在。杨登科又惊又喜,上前跟各位一一握手,感谢大家老远跑来捧场。来到曾德平前面时,杨登科说:“曾主任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只是我并没跟你说过我母亲生日的事呀?”曾德平笑道:“是董老板亲口告诉我的,我跟兄弟们一说,大家踊跃得很,争先恐后要来给伯母祝寿,我看又是星期天,只好满足他们的要求。”

杨登科禁不住心里一阵热乎。董志良真是关心下属,这一辈子能跟上这样的好领导,也算是自己天大的造化了。

杨登科这里正在招呼客人,那边老村长已叫人燃响爆竹,还带着吹鼓手吹吹打打迎过来,分立两旁,将这批高贵的客人往中堂请。机关里人去宾馆参加喜宴,都是先给主人递上红包,然后各自找位置落座,哪来乡下这样热闹隆重的场面?大家感到新鲜,欢欢喜喜来到杨母前面,按照乡下的规矩,给老人家行跪拜大礼。

礼毕,曾德平和郑局长还有马校长他们便把身上的大红包掏出来,塞到杨登科怀里。杨登科谢过,让司仪人员安排各位入了席,再到后堂去跟老村长登记红包。曾德平他们的红包有两种,一公一私。公家三个,市农业局六千,农校等几个下属单位和县农业局各五千。私人方面,曾德平几位同事的钱装一个红包,人平一千;郑局长和马校长两拨人分别装在两个包里,人平八百。董志良单独送了一个红包,两千。几项加起来已是三万。

这些红包比乡下人送的十几二十几元一个的红包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登在一起不免别扭,杨登科特意登到了另一个本子上。

登记完红包,杨登科出了屋,要去打曾德平他们的招呼,只见马路上又开过来几辆小车。大家兴奋起来,说:“又来贵客了。”怂恿鼓乐手做好出迎的准备。杨登科再也想不起还会有谁要来,还以为是过路车呢。岂料那几部小车到得屋前,都停了下来。

杨登科便迎上去,同时注意了一下那几部小车的牌号,发现都是县里的号子。

此时县农业局的郑局长跟了过来,告诉杨登科,那是县委县政府和乡政府的车。杨登科也来不及细想,只得在郑局长的介绍下,跟从车上下来的客人握手见面。原来除了书记县长在市里参加市委全会之外,其他七位县委常委领导都到了场。乡里是几位书记和乡长,其中两位过去到市里找杨登科办过事,彼此认识。带队的是一位分管党群的县委副书记,属于常委里的第三把手。他告诉杨登科,他们是受两位老板之托,特意来给杨母祝寿的。县里的两位老板当然就是书记县长了。喊书记县长太生硬,喊老板显得既亲密又实在。

县里领导也这么捧场,杨登科自然也觉得风光无限。就有几分陶醉,自己一个副科级干部,何德何能,母亲生日竟然将县里和乡里的核心领导都惊动了。旋即杨登科就明白过来,他们一定是知道董志良就要进市委常委了,见自己跟董志良关系非同一般,提前在自己身上投资,今后想要投靠董志良了,也好有一条内线可以利用。这些人都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了,见的世面大,深知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那佛脚是抱不住的。

这么一想,杨登科接他们递上的红包时,就理直气壮多了。

父老乡亲们当然不可能知道杨登科心里这些想法,只知道杨登科出息大了,给他们也挣了面子。是呀,一个偏僻的乡村,一位老人做生日,村前公路上长龙般齐整整停了十七八辆小轿车,市县乡有关领导都到了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大家一边对这一溜照得见人影的小车指指点点着,一边打心眼里敬佩起杨登科来,还讨论起了杨登科的官位。他们对当今那三六九等的官级不甚了了,有人说看这阵势,杨登科的官跟县长县委书记应该是一个级别了。其他人不同意,县里领导都来了,没来成的县长和县委书记都托了话,杨登科的官也许在县长县委书记之上呢。年级大的人还借题发挥,教育在场的晚辈,做人就要做杨登科这样的人,做了官连父母和地方上的人都跟着沾了大光。

县委常委和乡里领导给母亲行过礼,被安置好之后,杨登科又连忙跑到后堂去跟老村长一起登记他们递的红包。县里两个红包,一个是以县委政府名义送的,一万元整;一个是包括书记县长在内的九个常委领导的,共九千,也就是说人平一千。乡里公家和私人的加在一起也上了三千。将前面市县农业系统的三万加在一起,已过了五万。

望着这厚厚几叠钞票,杨登科眼里都要冒绿火了。他只是一个小小副科,给母亲办一回酒,光市县乡三拨人马的礼金就上了五万,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办一回酒,岂不要数十万上百万地进?怪不得手中有权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办酒,乔迁要办,生日要办,娶儿媳嫁闺女要办,儿孙出生和周岁要办,死爹死妈更要办,原来办酒的奥妙就在这里。

对此有人说是腐败之风,有人说是人情世故,各有各的理由,政府也不好硬性规定不准办酒。有意思的是前不久市纪检会作出庄严而神圣的决定,定期给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发送反腐倡廉短讯,杨登科提拔副科以来,已荣幸地收到好几条了,其中一条说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要能做到四不:用权不用计,过节不失节,进步不进钱,生日不生财。杨登科当时就笑起来,心想如今的人都放聪明了,对上面的精神尤善于正话反用,这不恰好提醒了大家,用权用计,过节失节,进步进钱,生日生财已经成为普遍现象,不趁在台上好好用足自己手中的资源,加大力度加强“四项建设”,以后下了台,那就再没机会了。

这是闲话,不说也罢。还是说这天的老村长,他算是大开了眼界,这辈子他恐怕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对杨登科不免又敬佩又羡慕,说:“看来还是要做官啊!登科你一做官,回来给母亲做回寿,一下子就收了这么多钱,我们当农民的,在田里土里刨上几辈子也别想刨这么多钱出来。自古说升官发财,不升官,哪来的财可发?”

杨登科无言以对。半天才笑笑,说:“老村长,这些钱我可是不能往自己袋里一塞就完了的,我的官还太小,只有官做大了,肚大量大了,才吞得进,咽得下。”

老村长不懂了,说:“你不吞进去,咽下去,难道给人家退回去不成?乡下是不兴退礼的哟。”杨登科说:“当然不是硬邦邦退回去,我有我的办法。”随即叫过聂小菊,吩咐她拿二十个空红包出来,每个里面装上两千元,领导们上车前再给他们。

老村长望望杨登科,一脸的迷惑,说:“你这不是没赚什么钱了?”杨登科说:“老村长,我这次回来给母亲做寿,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的。”

老村长似乎懂了杨登科的意思,觉得他不是一般角色,翘了大拇指夸奖道:“看得出来,登科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才,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出息。”

午时即至,三声震天动地的铁炮响过,欢快的鼓乐声一齐奏响,正式开席了。杨登科在老村长的陪同下,代表母亲,带着老婆孩子,一桌一桌去敬酒。先敬市县乡来的客人,再敬父老乡亲。酒宴随之进入高潮,一派喜气洋洋。

就在杨登科在酒桌间来回穿梭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位客人。这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很快进入了杨登科视线。其时杨登科正举了杯准备敬一位亲戚的酒,那位中年妇女一出现在门口,杨登科的目光就僵住了。

虽然已二十多年没见,杨登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位客人就是邓桂花。

杨登科放下杯子,缓缓朝邓桂花走过去。不用说,如今的邓桂花已不是当年的邓桂花了,脸上刻着岁月的沧桑,微胖的身子稍稍佝偻着。杨登科心里像是被什么一蜇,隐隐有些作痛。他努力想像着当年的邓桂花,这才发现她那混浊的目光里依然闪动着杨登科永远也没法忘怀的真挚。杨登科仿佛有许多话纷纷跑到嘴边,要对她尽情倾诉似的,可最后却只这么淡淡的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邓桂花望望杨登科,笑了笑。这一笑,让杨登科一下子找到了从前的邓桂花。要知道那个时候的邓桂花,笑起来也是这么个样子。邓桂花说:“我是今天上午接到前进的电话,才知道你回来给母亲做寿了,所以迟到一步,很对不起。”

说着递一个红包给杨登科。杨登科犹豫着接过红包,好像这才明白她是来祝寿的,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