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轿车在一座仓库门前嘎然而止。特蕾西突然记起,这里是雷蒙·沃本的兄弟工作的地方。

“你今天晚上满面春风呵。”杰弗向她献殷勤。

她沉思地望着他。“你喜欢挑风车,是不是?”“那得看是什么样的风车。”他轻声说,身体靠近了她。

他慢条斯理地笑笑。“好。苏克曼教授护送你回饭店。”两人缄默地坐在轿车里,中间放着装满钱币的口袋。他们各自的心中都在紧张地盘算着,苏克曼对所发生的一切不甚摸底,但他凭嗅觉感到事态的发展对他会有好处,而关键的人物就是这个女人。格兰杰尔命令他监视她,这也正是他自己的本意。

香槟酒到了,侍着撬开瓶口,将金色的液体注满他们的杯子。

终于找到了可循的线索后,国际警察组织立即投入行动。应予以优先考虑的红色《交流》简报,分发到各国国警分部,告诫他们要密切注意特蕾西·惠特里。

东方快车在寂静的夜间奔驰,路过巴黎、迪让和瓦拉贝。乘客都已进入梦乡。他们在前一天晚上已交出护照,因此,一切边境手续都由列车员代办。

霍尔斯顿是位无神论者,但当进入萨瓦里饭店的过厅,朝二十六号房间走去时,他却开始祈祷:愿这颗宝石与另一颗相似,愿它能博取老p。j。本尼克的欢心。

在萨瓦伊饭店特蕾西的房间里,杰弗在点钱,特蕾西在一旁用心地观望。“您的一份是十万一千美元。”“多谢。”她声音冰冷。

翌日清晨,特蕾西来到一家旅行社,预定了一套“伊丽莎白二世”号特等舱房间。这将是她首次出国旅行,心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喜悦。她花了三天时间购买衣服和随身物品。

他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愤怒。他想杀人,他想杀死那个从未见过的意大利人。他想杀死路易斯,在过去的一年里,她跟多少男人睡过觉?难怪他们总是拿他取笑。难怪巴奇,还有爱德·泽勒,还有迈克·昆西,还有爱伦·汤普森,还有他们的老婆一直把他当成笑料。是的,还有路易斯,这个他想保护的女人。杰弗的第一个反应是收拾行装,一走了之。但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不想让这些混蛋笑到最后。

“抱着我,杰弗,”他的继母低声说,“我怕打雷。”“现——现在没有打雷。”杰弗结结巴巴地说。

就让我找不到它吧,特蕾西祈祷着。

您的忠诚的高级副行长秘书梅·特伦顿特蕾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居然能以维护银行道德的名义侵吞她的财产!她愤怒到了顶点。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她发誓说,今后谁也别想再欺负我。

“真他妈的难修,”爱尔说,“你看,这个电容器的交流电和直流电全断了,而且——”“别管它了,”安德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们修好了吗?”“好了,全修好了。再过五分钟,我们就让它运转得象新的一样。”“真把人吓坏了!请你们把帐单留在厨房的桌子上。”拉尔夫摇了摇头:“不必操心,公司会把帐单寄给你们的。”“这事儿多亏了你们二位。”安德烈看着这两个人提着他们的帆布袋,从后门走到院子里,打开装有空调室外电路的箱子。拉尔夫打着手电筒,爱尔把他在一两个小时以前扯断的电线重新接上,空调马上运转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存款单和支票分开,不到三分钟,她手里已经握有八十张存款单了。当她确信没有被人注意到时,特蕾西把二十张存款单放进了那金属盒。

等乔治回家吃午饭时,我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休·爱伦决心已定。我要坚持让他把她换掉。

“我想你该告诉我你急于越狱的原因了。”欧内斯廷说。

特蕾西走到她跟前:“谢谢你。”她费了很大劲才在她的音调中掺进一些友好的成分。

黑暗中特蕾西坐在床沿上,听着周围的动静。她听到那三个女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到马桶跟前解手,然后又到床上。当特蕾西实在憋不住时,她走到马桶前。她想把它冲洗一下,但又办不到。一股恶臭几乎使她窒息。她赶紧回到床上坐下来。天不久就要亮了,她想,早上我将要求见监狱长。我要告诉他我怀孕了。他会把我转到另一见牢房的。

“没有。”她不会告诉他怀孕的事。不能告诉这个恶魔。她会跟监狱长谈这件事。

“快点!我不能等你一晚上。”215。对了!“是2155559301。”值班警官拨了号码,把话筒递给特蕾西。电话铃响了很长时间,但是没有人接。她想,查尔斯应该在家。

米勒警长已到不惑之年,总是耷拉着脸,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似乎对他所担负的角色由衷地感到不舒服。“很抱歉,我没能到机场去接您,”他对特蕾西说,“整个城市都疯了。我们翻阅了您母亲的材料,您是我们唯一能够找来的人。”“警长,请您告诉我,我妈妈到底出——出了什么事。”“她自杀了。”一股凉气流遍她的全身:“这——这不可能!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没有任何理由要自杀。”她的声音很刺耳。

“结婚时再见,妈妈。我和查尔斯一订好日期,就打电话给您。”“好的。”毕竟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特蕾西,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说完,多丽丝·惠特里轻轻地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

明天即将到来。

好半晌,特蕾西问:“你什么时候想起要与我结婚的,杰弗?”“当我在那幢房子找到你,看到你濒临死亡时,我差点儿疯了。”“我以为你已经携带着珠宝跑到海角天涯。”特蕾西说。

杰弗再度把她拥到怀里。“特蕾西,我在马德里所做的并非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这场争斗——较量。我们所干的这一行正是为了这个,是不是?你面前出现了一个貌似不可解的谜,然后你就开始思索解开它的办法。”特蕾西点点头:“我明白。起初,我是因为缺钱,后来动机就转变了;我还曾为此花费不少钱。我喜欢与那些成功、聪明和心狠手辣的人们斗智,我愿意在冒险中求生存。”沉默量久,杰弗说:“特蕾西……你是否曾考虑过洗手不干?”她凝视他,眼里露出困惑。“洗手不干?为什么?”“过去,我们各自为战。现在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我不忍看到出现什么意外。为什么还要继续冒险呢?我们已获得了足够的钱供我们花费。我们为什么不考虑从这一行当中撤出来呢?”“撤出来后做什么呢,杰弗?”他微笑着说:“我们可以想一想。”“说真的,亲爱的,我们怎样来度过余生呢?”“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我的宝贝儿。我们去旅游,沉溺于癖好之中。我一直偏爱考古学。我将去加太基地挖掘文物。我曾为此在一位朋友面前许下过诺言。我们可以出资进行挖掘。我们还将跑遍全世界。”“听起来很令人震奋。”“你说呢?”她注视他良久。“我愿意随你的意愿。”她柔声说。

他拥抱她,大笑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向警察发一份正式的公告?”特蕾西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荷兰的教堂比库珀去过的任何教堂都要古老,有一些可以追溯到异教徒时代。有时,他无法断定他是在向上帝祈祷抑或是在向魔鬼祈祷。他坐在古朴的教堂中,头颅微垂,祈祷总是相同的一句:通过我之手让她受难,就象我遭受的苦难一样。

第二天,杰弗出去时,冈瑟·哈脱格打来电话。

“你感觉好些吗?”冈瑟问。

“完全好了。”特蕾西安慰他说。

自从听说她病到以后,冈瑟每天都打来电话询问。特蕾西决定不将她和杰弗之间的事告诉他。至少现在不。她希望暂且自己享受这一秘密,时不时将它取出,审视一番,然后再度珍藏在心底。

“你和杰弗过得还好吗?”她笑着答道:“我们在一起过得好极了。”“你们还想不想再配合一次?”这时,她不得不告诉他:“冈瑟……我们……不干了。”听筒里沉默片刻。“我不明白你的话。”“杰弗和我——正如早期詹姆斯·凯格尼的电影里常说的那样——决定悔过自新。”“什么?不过……为什么?”“这是杰弗的主意,我也同意。不准备再冒险了。”“假如我要告诉你的这件差事可以为你们两人带来两百万美元,而且并无危险,你怎么说?”“我要笑了,冈瑟。”“我在说正经的,亲爱的。你们去阿姆斯特丹,路程只有一个小时,然后——”“你还是找其他人吧。”他喟然说:“恐怕找不到可以应付此事的人。你是否可以与杰弗再权衡考虑一下?”“好吧,不过不会有什么结果。”“今晚我再打来电话。”杰弗回来后,特蕾西将此事转告他。

“你对没对他说我们已成为安分守法的公民?”“当然说了,亲爱的。我还告诉他另外去找别人。”“但他不愿意。”杰弗猜想说。

“他坚持要我们去干。说没有风险,我们只消花一点气力,就可以净得两百万美元。”“这就是说,如同进入马提纳庄园那次似的,需要动一番脑筋啰?”“或象在普拉多盗画那样。”特蕾西俏皮地说。

杰弗微微一笑:“那次你干得可真利落,心肝。你知道我就是在那时爱上你的。”“你把戈雅的画拐走之时,就是我恨你之日。”“公平说,”杰弗纠正她,“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开始恨我了。”“不错。我们怎样给冈瑟回话呢?”“你已经答复了他。我们不会再去干那种事了。”“不过,至少我们也可以了解一下是什么差事呀?”“特蕾西,我们已说好了——”“反正我们也要去阿姆斯特丹,是不是?”“对,不过——”“嗯,既然我们到那里去,亲爱的,听他说说他的计划又有何妨呢?”杰弗困惑地注视她。“你想接受此事,是吗?”“没这回事!但听他讲讲并不有损于我们……”第二天,他们驱车驶往阿姆斯特丹,住进阿姆斯塔尔饭店。冈瑟·哈脱格从伦敦来此地与他们会面。

他们登上了一艘摩托艇,装出萍水相逢的游人模样,设法坐到一起,游览阿姆斯塔尔河。

“你们俩结为伉俪,我很高兴,”冈瑟说,“请接受我衷心的祝愿。”“谢谢你,冈瑟。”特蕾西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尊重你们不想干的愿望,但这桩差事极为特别,我希望能引起你们的兴趣。这不失为值得一试的最后一次行动。”“你说说看。”特蕾西说。

冈瑟俯身向前,压低声音,轻声叙说起来。说完后,他说:“事成之后,两百万美元。”“有成功的可能,”杰弗干脆地说,“特蕾西——”特蕾西早已心不在焉,她正在紧张地思索执行这一计划的办法。

阿姆斯特丹警察总部大楼是一座漂亮的棕色古老建筑物,一共五层。一层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白亮鉴人。一座大理石楼梯伸向楼上。楼上的一间会议室正在开会,屋里坐着六名荷兰侦探,丹尼尔·库珀是唯一的一个外国人。

范杜兰警长体魄魁伟,身材异乎寻常的高大。脸部线条粗犷,蓄着大胡子,一副男低音的嗓子,说起话来瓮瓮作响。他正在对图恩·威廉姆斯局长讲话。后者干练潇洒,精神飒爽,是城市警察组织的负责人。

“局长,特蕾西·惠特里今早抵达阿姆斯特丹。国际警察总部确信,她是劫持德比尔斯公司钻石的作案者。在座的库珀先生以为,她来荷兰的目的是策划另一次犯罪活动。”威廉姆斯转向库珀:“你掌握证据吗,库珀先生?”丹尼尔·库珀不需要任何证据。他了解特蕾西·惠特里,从肉体到心灵。她来此地当然是为了再次作案,而且作案的方法将大大超出这些人的狭窄想象力的范围。他强使自己保持冷静。

“没有证据。所以必须在她作案时当场抓住她。”“要做到这一点,你有什么建议吗?”“一刻也不能让这个女人逃离出我们的视线。”“我们”这个字眼令局长感到不安。他曾在巴黎与特里让局长谈论起库珀。特里让说:“这个人很令人讨厌,但却是一个出色的侦探。我们如果听了他的劝告,那个叫惠特里的女人恐怕早就被当场擒住了。”这句话与库珀说的一样。

图恩·威廉姆斯作出了决定。决定是在吸取了法国警察失败的教训之后做出的。法国警察没能抓获劫持德比尔斯公司钻石的盗犯,已成为众所周知的新闻,荷兰警察一定要成功。

“很好,”局长说,“假如这个女人想来荷兰试探一下我们警察力量的效力,我们将鼓掌欢迎。”他转向范杜兰警长,“请你布置必要的措施吧。”阿姆斯特丹城划分成六个警察区,每个区负责本疆域的事务。范杜兰警长命令打破各区界线的划分,由各个区的侦探联合组成侦察小组。“我命令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昼夜监视,一刻也不能让她从你们的眼皮底下走开。”范杜兰警长对库珀说:“库珀先生,这样安排你满意吗?”“抓到她之前谈不上满意。”“会抓住的。”警长安慰他说,“不瞒你说,库珀先生,我们为拥有世界上最出色的警察组织而感到骄傲。”阿姆斯特丹是旅游者的乐园,是一座风车和水坝的城市。城中水道纵横交错,水道两边种植着树木,鳞次栉比的一排排角楼奇异地沿水道伸展开去。水道上点缀着家用船只,船上摞着一箱箱的天竺葵和各种植物,浆洗的衣服挂满船蓬,在风中飞扬。特蕾西认为在她所去过的国家中,荷兰人是最友好的。

“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特蕾西说。

“别忘了,他们的祖先是种花的,郁金香花。”特蕾西大笑,挽住杰弗的手臂。她在他身边倍感愉快。他可爱极了,她想。杰弗看向她,也想,我是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