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萧疏皆是听过就算一笑置之。反而是他的母亲萧夫人时常表现得比较积极,甚至曾经让名下的各家‘销金窟’挑了若干绝世小倌送到了儿子的府上。

而萧疏此行的贴身随侍却只有一名,是从京中带来的,名曰:四妹。

二十出头弱冠年华,容颜俊秀气质儒雅,锦绣丝袍玉簪束,手执书卷面带浅笑。

白夏定了定神,循声望去,但见一只通体纯白膘肥体健,四肢着地时便约莫有半人高的庞然大物正昂挺胸站在三步开外,两只深碧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过来,带着冰冷刺骨的凛然煞意。

萧疏见她呆,忙歉然道:“对不起,没吓着你吧?放心,它是绝对不会伤害人的,你不用怕。”

白夏深吸一口气,却没有露出半点惊恐的样子,反而拍手大声赞了句:“好漂亮!”

萧疏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告知实情:“这个其实……不是狗……”

“我当然知道不是狗啊,是雪狼嘛!”白夏一边啧啧欣赏一边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动物的脑袋:“这么漂亮的毛色这么漂亮的体态这么漂亮的眼睛,便是在雪原上也很难得见,没想到,居然在这四季如春的地方让我见着了。”

萧疏见她一个小姑娘居然一点儿也不怕这样的凶禽猛兽不免感到意外惊讶,然而,更意外惊讶的是,那向来脾性极烈生人勿近的战风,虽然看上去很是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忍下了完全陌生的她对自己的抚摸。

这种情况,只生过一次。那个隆冬,那片冰雪,那……

捏了捏眉心,赶走脑中纷然而至的画面,萧疏再开口时,语调依然平静如常:“你曾经见过雪狼么?”

“很多年前跟爹爹去雪原找药材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当时是想捉了带回去的,不过爹爹说,雪狼的性子最是孤僻冷傲,惯于独来独往自由驰骋,容不得被豢养被束缚,所以没办法啊,只得作罢了。”

萧疏默了默:“你为什么想要把它带回去?”

白夏理所当然:“养了做宠物啊!”

战风则立即后退一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高昂了脑袋斜睨了眼睛表示不屑。

萧疏笑着将骄傲的雪狼招到自己的身边安抚,随口道:“我还真是极少见到女孩儿不仅不怕狼,而且还心心念念着要养来当宠物的。”

“为什么要怕?狼其实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动物了呢!”战风歪头看了看白夏,还没来得及表现赞许,便被紧接着的话给打击得险些兽性大:“反正,如果它们胆敢不听话,我就用药毒死它们!”

“……战风别紧张,她是开玩笑逗你玩的。”萧疏无奈地轻抚着躁动雪狼的厚实毛,声音柔和:“偷偷告诉你哦,她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大夫呢,大夫又怎么可能会下毒,对不对?”

偏偏白夏还不知死活的火上浇油,凉凉的说了句:“这可不一定!治病救人和下毒害人原本就是一线之差,高明的大夫不一定是用毒的行家,但是用毒的行家却一定是高明的大夫。很不幸,第二种一直是我努力的目标。”说完,还裂开嘴冲着雪狼露出了两颗闪闪光的小虎牙。

战风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纯粹被她不怀好意满是挑衅的表情所刺激,悲愤地‘嗷呜’了一嗓子,将硕大的头颅拱在萧疏胸前蹭来蹭去,像个撒泼放赖的孩童一般。

萧疏被惹得连连朗笑,只好将其抱在怀里好生抚慰:“我们战风那么乖,绝不可能有人会给你下毒的,是吧?”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忍笑抬眼,让原本还想恶作剧的白夏不由自主的便偃旗息鼓,顺着他的意思‘嗯’了一声,又探手揉了揉雪狼的耳朵:“好啦好啦,只要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不为难你,如何?”

雪狼不理她,继续自顾自的撒娇,萧疏便代其回答:“它只保证不伤害你,可不保证听你呼来喝去的使唤,因为我们战风可不是会摇尾巴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它可是立国军功的战将呢!”

“原来它是你行军打仗时候的宠物啊?”

雪狼立马‘呜呜’着不依不饶的一通狂蹭,萧疏赶紧正色道:“不是宠物,是得力部下!战风是我出征的路上从一头黑熊口中救下的,那会儿还只有两三岁的娃娃那么大。后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冲锋陷阵的时候也从来都少不了它。若非没有动物封赏的先例,凭着它的战功,至少也得升个营中偏将。”

战风像是因为这番话而忆起了那段金戈铁马笑傲沙场的快意岁月,从萧疏的怀里钻出来,抖抖雪白的皮毛,威风凛凛面向敞开的大门,昂仰脖一声长鸣,响彻云霄。

萧疏坐在轮椅上看着雪狼,白夏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片刻后,忽地蹦过去拍拍战风:“你瞧你,养尊处优皮光水滑的,还能跟风作战么?”

萧疏眉峰一挑朗朗一笑:“让她看看你的本事!去!”

战风应声一跃而起,宛若一道白色闪电,嗖忽不见。

“即便身不在战场,心却未曾有片刻离开。”萧疏望着仿若仍在空中残留着的白影,神情虽是一贯的温和安静,语气却是剑击长空般的傲然铮铮:“这一腔热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都不会冷也永远都不会熄!”收回视线,转而注目于白夏:“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明白!”重重的一点头,白夏如释重负般笑得开怀:“不仅明白,而且还很满意。因为这就表示我接下来需要医治的东西里面,少了最麻烦的一项。”

萧疏闻言愣了愣,尚未来得及询问,她却已身形一晃闪了出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我先找战风玩一会儿去,你就在这里仔细想想我之前的那个提议吧!”

之前的提议?

是六字真言……还是,以身相许……

萧疏又想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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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抱着一大摞书信线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萧疏一副要咳不咳忍得颇为辛苦的模样,不由一惊,忙问:“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萧疏摆摆手深呼吸,压下喉间那股蠢蠢欲动的酥痒:“大概是因为今儿个有些干燥吧……”

四妹看了看外面明显已经开始阴云密布的天,闻了闻空气中隐约弥漫的氤氲水汽,默了默,旋即又是一惊:“公子,可是旧伤复了?”

萧疏无奈:“别弄得我像个瓷人儿似的脆弱好不好?”稍一顿,伸手接过那摞资料:“都在这儿了么?”

“是。”

“你马上去问问这次过来的那两个家仆,父亲是否有话转告。另外……”萧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这几日要注意着别让白姑娘撺掇战风惹出什么乱子来。”

四妹这次是真的惊着了:“哪个白姑娘?”

“还有哪个?”萧疏翻开置于膝上的信笺,随口笑道:“也不知那丫头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战风对她毫不排斥。你是没见着,他俩刚刚一见如故的样子真像……”话音至此,戛然而止,展信的手指略一僵,再开口时语气淡淡:“总之留心着也就是了,你去吧。”

见状,四妹炯然的眸子猛的一黯,垂了头低低应着走了出去。

空荡的厅内唯有纸张的翻动声,以及绵长清浅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