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雪衣表情很纠结,看着玉无情简直多了许多的不平衡。多少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东西,在他眼中竟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甚至他来找自己,不是看上自己能当天下之主,而是想借自己的手杀了温醇意,顺便把那山芋甩出来?

“朕当然也想,君公子才情满怀值得怜月好好学学,只是不知君公子意下如何?”君弄月不是齐国人,自然不是他可以下旨约束得了的。

按照蝶依目前的状态,要想出宫解毒几乎不可能,但要留在宫内,齐皇不会允许,顺便找个地方解毒,不但有损蝶依清誉,更可能中了下毒之人的计,贴一个霍乱宫闱之罪!

诶,诶,诶,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也不知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没好气的一声叹从背后出,相拥的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墨心邪的脸便黑了下来。

看着那裹身的白纱,想着纱布下那纵横的伤口:看着那狰狞的双脚,想着那脚下万里的迷途:看着那炙热的双眸,感受眸子里满含的温暖:看着那上下起伏的胸膛,听着那胸腔之中心的跳动……

皇后虽是这个心思,皇上和其他人却不会这么想,皇后对太子和皇甫铭志都是疼到了骨子里,如何会用毒去害他?何况她自己还在吃,试问这天底下,哪有用毒去毒别人还顺带上自己的?

可是,他能走么?

月色如流水,静静地泻在林中的草叶之上。林子的一边是一条小溪,薄薄的青雾升起,给宁静的夜色更添了几许迷离。一个白衣的男子临溪而立,在淡淡的暮霜之中,恍若笼着轻纱的梦。

北辰纵然千般愤怒万般慨叹,却终究不忍看她柔弱如斯。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蝶依眼中一瑟,红了眼眶。

呃……如此直白……

走着走着,越走蝶依的眉头就蹙得越深。靠,这倒是造孽了,那帮人沐浴也就罢了,怎么搞的整个将军府都是这个味儿,让不让人活了?

“小姐!”红儿低了头,一张脸羞得通红,她也是着急嘛,又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弥天大陆普度山寒冰洞内,随着玉无情最后一根银针下落,寒冰床上的女子倏地睁开了眼。前一瞬灿若星河,下一秒恨意滔天。玉无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开始收针。人既然救回来了,多余的便不是他该管的。

然而玉无情岂会给他机会,他要的就是让他死不瞑目,要的就是他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一股内力沿着他的手直达温醇意心口,既然你留恋人世,我偏就让你不得好死!

噗——

心脉尽断。

温醇意带着无限的困苦悲催,赫然长逝。

“皇上!”玉无情手一顿,叫出声来,带着深切的沉痛。他是医者,医者仁心,这样不过分。

“父皇!”温子然一听玉无情的声音,心下一咯噔,连连跑了过来,看见的却是温醇意一双没了焦距的眼大睁着,死不瞑目,父皇这是死不瞑目啊!

温子然怒气滔天,喉中一紧,便涌出一抹浓重的血腥,然而他狠狠的咽了回去,双拳紧握,目光狠厉:“来人,随本殿出宫!”

顾不得打理他自己满身的血污,顾不得安顿好皇帝的遗体,顾不得还在一旁等待的燕国使者,看着地上那倒了一片的黑衣人,看着他们还有些湿漉漉的衣服,想起温怜月的死,温子然起身,带着一脸的煞气,领头离去!

玉无情看着温子然离去的背影,微愣,他这是去哪里?

再看了看满地的死尸,他知道,司雪衣派出来的都是皇家死士,他们压根没想过活着离开,在那些官兵冲进来,他们自知不敌的时候便纷纷自刎,一个活口都没给温子然留下,不得不说,司雪衣这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太子哥哥……”司雪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司雪衣旁边靠了几分。她虽然长在江湖,却顶多杀杀蛇虫鼠蚁,对这真人真刀的拼杀,还真是第一次见,刚刚迫于性命反抗,这时候脱了危险,不免心有余悸,浑身颤抖起来。

司雪衣见状,勾起唇角,他刚刚还在想怎么告辞不引起怀疑,如今却是顺理成章了。

一把将司雪玉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雪玉不用怕,没事了,哥哥在,没事了。”

司雪玉虽从不曾感受过他如此的柔情,但现在心中恐慌,自然也注意不到这些。反而是听到这问声细语的安慰,感觉到温暖,更加的委屈难耐。她紧紧攥着司雪衣的衣裳,瘫软进他的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司雪衣以妹妹受到惊吓为由,向前来主持大局的三皇子辞行,而三皇子一见他怀中没人哭得梨花带雨,又看这满室血腥,竟也毫不怀疑的同意了。于是司雪衣带着几名亲信随从,直接上了早已准备在宫门外的马车,绝尘而去。

这里就不得不多说一句了。今日这辞行的对象若是温子然,想必司雪衣是怎么都走不了的。一国齐皇驾崩,作为在场的使者,更是有准备前来联姻,刚刚还在讲联姻事宜的使者,怎么也都该参加完齐皇的祭奠再走才是,而他们如此着急的离开,显然就是在掩饰什么!

但齐国诸皇子一直以来以温子然为,众兄弟有如此出色的大哥,根本不曾在谋略心机上多花心思。此举虽然避免了兄弟残杀的局面,却也是让齐国皇室衰弱的最大原因。以至于将来,在温子然死后,齐国群龙无,一个弥天大陆上最大的霸主,攻打起来竟是势如破竹!

这厢司雪衣带着众人绝尘而去,那厢,蝶依却在准备着一场生死对决。

温子然是齐国的皇子,怎么会不熟悉齐国的地形布置,一看到那些刺客身上都沾着水便想起来皇宫里的水和华国使馆是相通的。因为水道的秘密知道的人极少,所以他们虽然加强了皇宫的护卫,对水道却是没有理会。不想这一时的差错,竟然就惹得父皇死不瞑目!

温子然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华国使馆的。盛怒之下,他连骑马都忘记了,看到自己尊贵的父亲临死的惨状,他就像千万根针在心头刺着,温醇意待他们不亲,却也是极好,更何况,那是他的父皇,是血脉相连的人哪,他怎么会容许他死的如此凄惨?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正在院中练武的蝶依忽然回头,只见门口温子然浑身是血,一脸狰狞,看着她,几乎要把她撕碎。

蝶依心下一咯噔,她猜对了,温醇意,想必已经死了。

心中沉下去,脸上却是惊讶的表情,将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侍卫,走向温子然:“太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这件事,郡主不是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温子然说的一字一句,随即凌厉的目光扫向蝶依身边的几人,冷冷道,“其他人呢?”

看守他们的将士不知生何事,见温子然脸色不善,只当他确定了温怜月是蝶依所杀,前来抓人。听他这么问,怕他责怪他看守不利,立即上前述职:“回殿下,一刻钟之前还在院子里,后来郡主出来,他们才散了,该是在内院的。属下在这守着,连苍蝇也飞不出去。属下这就去把人提出来。”

“一刻钟之前?”温子然眉头紧锁,他们对敌起码半个时辰,如果只是一刻钟,他们的嫌疑就少了些。

“是的,属下每隔一个时辰清一次人,一刻钟之前清点过,一个不少!”

蝶依这时候有些庆幸自己被看住了,至少这样,还能洗清自己的某些嫌疑。自然完全脱罪是不可能,但好歹有了自己开口说话的机会。

“太子这个样子,是不是遇刺了?”蝶依挑眉,决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温子然一听周身的气势又凌厉了几分,拔出随身佩戴的剑便指向蝶依:“你知道什么?”

蝶依微愣,这个太子,真看不出还有几分孝心,竟然冲动至此。

“弄月写给我的情诗从宫里飘到了这里,而最近几日池子里的水浅了不少。”蝶依相信温子然是聪明人,能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果然,温子然一听,眉头便纠结起来,看向一旁府中的管家,而那管家瞧着池子里的水,也是连连点头,脸色却有些苍白。做到管家这个位置,他自然也是人精,从蝶依的一句话里,已经将事情猜到了几分,但他日日在这院子里,竟然没有现水浅了,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他难辞其咎。

“太子现在应该做的,是找找这水池的出口,顺藤摸瓜,找到真正的凶手。”蝶依并没有把燕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她的局面将更加危险。

司雪衣杀了齐皇,摆明是要和齐国为敌。而燕国一家自然打不过齐国,他是要联合华国灭齐。而华国当然也没有别的路,只能与燕国联合。齐国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若是华国不管燕国,一旦齐国灭了燕国,下一个岂不就是华国?

所以说,蝶依乃至华国这次是被司雪衣摆了一道。不管她死与不死,对燕国和华国的结盟都不会改变。至于往后报仇,也得灭了齐国之后。但对于齐国来说就不一样了,反正都是和华、燕为敌,杀与不杀她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齐国为什么留下她这个强敌?

所以,只要温子然一旦知道是司雪衣干的,她要么归顺齐国,留在他身边,要么就只有死。但她怎么可能留在齐国,她的亲人,她的爱人,可都在华国!以前不关心也就算了,如今下定决心要保护他们,要守护自己的东西,夺回自己的一切,她就绝不会让自己随波逐流。

她要顺应那所谓的天命,要好好活出去,一统弥天!

她要有钱花,随便花,有男人,有很多男人,凡是她想要的,都要得到,凡是属于她的,都要夺回来!

今日,要么就是温子然听她的话,去调查凶手,她再找机会溜走,要么就是生死一战,凤凰浴火,绝地重生!

“殿……殿下!”怔忪之间,去后院找人的那个侍卫走了过来,却是脸色惨白,直接跪倒在地冷汗淋漓。

温子然见状,眉头又蹙了几分,厉声道:“人呢?”

“殿下……不……不见了……”侍卫冷汗淋漓,根本不敢抬头。温子然大怒,抬脚便将他踹了出去,抛开十几米远才重重落地,砰的一声,足见他用力之大,侍卫随即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萧蝶依,那些人呢?”温子然怒气冲天,他刚刚差一点就相信了她,以为她是无辜的,不想一转头人就不见了,若非心里有鬼,他跑什么跑?

“如你所见,走了。”蝶依说的平静,仿佛没感觉到那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