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石驼就像是一无所觉一般麻木地往前走着,他做一副蒙人的打扮,宽大的白布遮住了他的脑袋,不光是为了遮挡阳光,也是为了遮盖住他的面目。

库房里并未丢东西,那些珍宝金银丝毫未少,只不过大总管江重威丢了一双眼睛,腰间的钥匙少了一把。

“宫姑娘。”仲彦秋仍闭着眼,掌心相对合拢抵在鼻间,“你说神水宫从未有过男人,对吗?”

于是他们去了兰州。

“所以你就在这里躲了她七年?”楚留香惊得连酒都忘了喝。

而任何一个有钱的商人,必然也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情报网,因此前脚仲彦秋三人踩进兰州城里,后脚便有人迎他们前往姬冰雁的宅邸。

苏梦枕给巫行云请了好几个女教习来教导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官太太,如何应付那些人情往来,如何执掌中馈,不求她学得多么好,苏梦枕也没指望她能学得多么好,仲彦秋辛辛苦苦教了她那么多年又不是为了让她困于内宅那一亩三分地的,不过是让她知道其中关窍,不至于一问三不知罢了。

原来还有人喝酒,是会越喝越冷的。

他们还特意顶了个跟襄阳王有仇的人家的身份,无论他怎么查最后都是多年前被他迫害以至于家破人亡的幸存者回来给他找麻烦了,放火是为了调虎离山,最终目标是他的书房。

他说的没头没尾,包拯不动声色地记下。

钱逍遥派是不缺的,逍遥子这个掌门人不理俗物,看人挑地的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准,雇佣来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本事又老实本分的人,而挑出来的地也是难得的良田果林,偶尔买到一块种不出庄稼的地,往下一挖竟是挖出来了不知道哪一朝皇室的藏宝地,黄金堆积如山,各色珍宝更是价值连城。

那个人本应拥有的顺遂人生,不需要有无关人士的参与。

莫名的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旖旎。

小姑娘年纪不大,眉眼间却自有一段昳丽风流,但却又有着与其年龄相称的娇憨稚嫩,极是惹人疼。

如此倒也正好,仲彦秋不声不响把孩子昧了下来收做弟子,排在苏梦枕和包拯之后,是他的三弟子,取名叫做无崖子。

他一边胡乱想着一边懒洋洋地放松身体,官道再怎么平整也是不可能没有一丝颠簸的,马车晃晃悠悠一颠一颠,仲彦秋翻了个身,不多时便当真睡了过去。

以他师弟的性子,这次十有八九是会藏拙的。

人人正直清廉便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仲彦秋扫了胆大包天腹诽师傅的包拯一眼,让他和展昭单开了一桌随意点些饭食,对习武之人的消耗来说一只兔子也就是个塞牙缝的分量,不吃点待会路上铁定要喊饿,他和苏梦枕桌上的菜口味清淡又多是素菜,包拯大抵是吃不惯的。

一灯如豆,被窗户缝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曳不定。

娘亲说糖吃多了坏牙,轻易不让他吃的。

罢了罢了,别的无需多想,他还是先学学该如何正确的引气入体吧——武功是身体内部能量的凝实,逍遥派的功法则是引天地之力为己用,从一开始修炼就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

沉默许久,苏梦枕轻叹道:“你本不必如此。”

他的态度更热情了。

“闭嘴。”他淡淡道,耳边絮叨个不停的鬼灵老实闭上了嘴,叫着要他投降的人也闭上了嘴。

所以这场原本预计要打很久的战役,很快地在三年以后取得了胜利,仲彦秋无法理解当大军驻扎进燕云十六州时苏梦枕的那种情绪,信上字字句句几乎要破纸而出喜悦与激动,若不是京城还需要他这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留在那里坐镇,他只怕是当即要快马加鞭狂奔而来。

当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个连会考都没参加的书生多了少了的没有任何关注价值,边疆上的小寨子何去何从也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江南官场的震荡上。

手里抓住了兵权,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好办许多。

“仲彦秋。”那个乞丐说道,“我叫仲彦秋。”

整个世界,似乎就这么一抹光亮。

“宫九。”仲彦秋闷闷道,“他现在叫宫九。”

他以前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倒也不知为何前些日子突然请辞进了南王府。

有风掠过。

跑得远远的隐姓埋名,永远不要让人找到。

黑街不是什么好地方,离了南王府后七拐八绕好久,绕进靠近城墙根的小巷子,破败窄小的巷子开着一家家小小的店铺,夏日里门庭冷落。

周围偷看的小丫鬟大丫头作鸟兽散,副总管左右看看,揉揉脸做出极担忧的样子,快步往南王书房的方向走去。

宫九远远见着他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就这水准,难成大事。”

当然,还有胆子更大的人,直接大喇喇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仲彦秋身边。

五羊城可以算整个东南最为繁华的地方了,作为南王的封地——虽然南王不怎么得皇帝的重用——但凡国家有点什么政策上的优惠,还不都是五羊城优先。

夏天的雨下不长久,小伙计分完驱寒汤又收拾好药材锅子,外头的雨也就停了下来,这雨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上一秒还大雨滂沱金戈铁马,下一秒雨声骤停,只听见蝉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更显得寂静。

陆小凤像是吃了几百斤黄连一边满脸苦相,“我就算是想解决,也得知道人家是为了什么满天下追着我不放吧。”

“看来艳福没有,运气也还算不错的。”仲彦秋也捻了一枚花酥,“整盒里荷花的只得这么一个,倒是便宜了你,唔,玫瑰的,那这最后一个应该就是桃花的了。”

“闭嘴!”宫南燕恨恨呵斥,也不知神水娘娘是怎么想的,非要她带这两个没用的来,若非来前她们还耳鬓厮磨过一番,只怕她当即要以为神水娘娘已经厌弃她了。

鲜血顺着石观音凝脂般的手臂滴落在地上,在角落飘忽着的厉鬼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刹那间像是克服了对于仲彦秋本能性的恐惧冲了过来。

“无花那孩子”石观音轻叹,“做孩子的走错了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办法把他带回来正路上来不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何来毒不毒呢。”

仲彦秋说得直白,无花也应得干脆,“仲先生说得有理。”他抬起手挥了挥,船舱最下面便开了一道小门,几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将三个姑娘带了出来。

仲彦秋轻笑:“你倒不怕我和别人联手起来诓你们。”

“所以我才说,你不带着我是没用的。”仲彦秋淡淡道,对方不是笃定楚留香能找到地方,而是笃定他能找到地方。

他抿一口的功夫,胡铁花就痛快一大碗喝下去,他一碗没喝完,胡铁花便昏昏沉沉醉意微醺,大着舌头问楚留香,“老,老臭虫,你这平白无故的,来,来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地方作甚?”

“三个月又十二天之后,你会用上的。”仲彦秋说道,“好好保存着,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他辛辛苦苦教了阿飞那么多年,可不是让他给自己当一辈子小伙计的。

陆小凤喝他的茶还算少吗,哪一次不是顶好的茶叫那陆小鸡胡乱灌来解渴,还抱怨两句水太热杯子太小不若街边茶馆喝得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