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苏梦枕笑着说道,手在仲彦秋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小角上捏个不停,开始还稍微顾忌着些动作轻巧,越到后面就越是肆无忌惮,直到仲彦秋被捏得忍无可忍伸手拍开苏梦枕的手,他才稍稍收敛了些,指尖仍是意犹未尽地在仲彦秋的发尾上停留。

金风细雨楼在东南一带购置了大量良田用于耕种,东南地理环境复杂,又有许多民族混居,往往翻过一座山方言就是天差地别,又民风剽悍不服管教,素来是流放贬谪之地,因此哪怕知道东南多良田,朝廷也几乎没办法把良田换成实际的粮食,那些田地后来也就都便宜了苏梦枕,种出来的粮食除了自给自足外,多余运往北疆,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朝廷做军粮。

不怕他嚣张跋扈,就怕他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不是已吃过了吗?”仲彦秋说道,语气淡淡,“野林子里的兔子滋味如何?”

言归正传,包拯在仲彦秋这里待到快天黑才写完一篇让他还算满意的时事评论,刚停笔就听见外头他娘亲曾氏扬高了嗓门喊他的声音,赶忙应了一声往外跑。

几天前他见院门前停了马车,本以为是那张姓人家又搬了回来,今日见院门外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搬箱笼,一问才知道这院子已是悄没声息地易了主,买家姓苏,打从江南来的。

虽然天机子主要灌顶进来的都是各种逍遥派门人应该会的知识和功法,对于教规只传了个核心意思让仲彦秋自行领会,门派历史之类的就更不必说了,七零八落的看样子天机子自己也没背清楚。

李寻欢看着手中“等闲变却故人心”的字条,安慰地拍了拍捏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字条满脸茫然的阿飞。

仲彦秋要了春华楼最富盛名的佛跳墙带走。

仲彦秋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是怎么想的,反正从那以后对方遇见自己就是这副别扭态度,仲彦秋也懒得去多管他,只专注地看着皇帝,等待他的回答。

虽说为此不得不欠了玉罗刹一个大人情,不过快活王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宝与粮草让他们终于有了跟金国开战的资本。

仲彦秋去了江南,时间定在白愁飞领军北上之后。

那几封蔡京与金国来往的密信他谨慎地锁了起来,现在还不到能用的时候——皇帝尚且年幼未能掌权,正因为朝堂之上权臣与宦官一手遮天却又两相对立,他们所在的一派才能在夹缝中站稳脚跟并且保有一些话语权,一旦蔡京现在倒了,那么宦官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他们。

他还记得在将军胡同的民宅废墟对面,也有这么一个蜷缩着的乞丐,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人。

大厦将倾。

“跑了多久?十天?”

唯独他的眼睛,暗沉地晕着晦暗不明的黑,没有半分疲惫动摇的色彩,平静得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他的大脑还是很冷静,很清明,没有半分迷茫混沌,哪怕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休息过半秒钟,他的思维依旧清晰而准确,指挥着他的身体一丝不苟地完成最优先指令。

猝不及防听他提起苏梦枕,仲彦秋禁不住愣了一下,继而才微微笑起来,道:“是啊,还有苏梦枕。”

“蛇王那我是不敢去了,薛冰找不着我肯定会回去守株待兔。”陆小凤拿着酒杯长吁短叹,“这种时候她跑来干什么啊!”

所以仲彦秋也就忍了他那狼吞虎咽毫无礼数可言的吃相,还给他盛了碗汤往下顺顺免得噎到。

“你还不服气!”大丫头板起脸小声教训道,“副总管这是在保江总管呢!”

也罢也罢,真抽上一顿还不正和了这货的心意,指不定要怎么得瑟呢。

蒸的不老不嫩正正好好,没人吃真是可惜了。

从刚刚仲彦秋提醒的那句“东南的捕快怎的还有在路中间绣花的癖好”,加上那个男人的反应,常漫天便知道这大抵是哪位官爷受不得捕快的日子清苦跑出来赚外快结果踢到了铁板上丢了命,也算不得多稀奇的事情,他深深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嗤笑一声,继而转身上马,大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蟊贼也敢拦我镇远镖局的路,还惊扰了我的贵客,死了活该!”

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常漫天不好那杯中之物,却对吃的东西很是讲究。

“况且楚香帅本就侠肝义胆豪气干云,岂是我等疲怠之人能妄加猜测的。”

花满楼擦干净手坐了下来,笑道:“御前的贡茶也只是不错,倒真想知道什么样的茶才能得你一声赞。”

他走了不远,就看见一支驼队缓缓走来,骑在骆驼上的是几个美丽的少女,她们穿着白纱的衣裙,腰间银色的腰带闪闪发亮。

而眼下落入这般境地,皆是她轻敌疏慢所致,以为不过是个算命之人翻不出什么风浪,最后却是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甚至于她的尸体都会比一般人更快的腐烂,只剩下枯骨一具。

但这也不全是实话,若此事全然与他无关,那又怎么会找到已经安分了近半年没有动静的楚留香身上,要说同仲先生的关系,与其只一面之缘的楚留香又怎么比得上花满楼和陆小凤。

骆驼围成一圈趴伏下来,高高的驼峰成了天然的避风港,火焰很快温暖了这一小块空间。

“不知道?”姬冰雁高高挑起了眉,“大沙漠那么大,你莫不是准备在里头绕圈子不成?”

仲彦秋摇头,“他就是喜欢别人不理他罢了。”

商队没有进镇子,他们要尽快从这里赶到更为繁华的城市里去,仲彦秋却下了马车。

而更多的势力则是派出了尽可能多人的搜寻仲先生的踪迹——能在这江湖上活下来,谁身上没有些不欲为人知的秘密,仲先生的手段实在太过骇人,他们不得不防。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仲彦秋取了一枚,浅粉的皮裹着一朵桃花,不过一口的分量,皮不怎么厚,中间藏着桃花冻,最芯子里是盐渍过的桃花,合着皮上的糖粉,混杂出独特的风味。

“神水宫请了大师讲禅,神水宫丢了极珍贵的东西,神水宫的弟子怀孕自尽。”仲彦秋叹息,“你不觉得太巧合了点吗?”

“你这算是上供吧。”白飞飞调笑道,“没得三牲五鼎只清茶一杯,可还真是怠慢。”

不知不觉,棋盘上已落了大片黑白交错,仲彦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棋盘翻转间自言自语着,颇像是那饮了五石散狂态尽显的魏晋文人,不过若是用他的眼睛去看,他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对面分明坐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道士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先生剑法高绝,贫道自叹弗如。”他艰难后退了两步,一揖到地,“让您见笑。”

“这里不对,你闻不到味道。”

但是他不介意,不代表包拯能随便腹诽他的身高。

包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然后惨兮兮的被巫行云拖去上药,巫行云倒是很喜欢包拯的长相,从小被野兽养大的孩子比起山上风姿高洁如白鹤的大师兄,唇红齿白温文尔雅的三师兄,还是更加喜欢身材健壮肃穆威严让人非常有安全感的二师兄。

嗯,身材健壮是重点。

上完药后苏梦枕跟包拯关在书房里聊了好长时间,他们二人一在庙堂之高,一处江湖之远,时常交流保持消息灵通总是没坏处的。

包拯这一次来去匆匆,只待了两天就急着离开了。

如此又是好些年倏忽而过,包拯除了开封知府外又多了好些头衔,在皇帝面前也极有脸面,宰相王芑年事已高,很看好他做自己的接班人。

展昭和白玉堂机缘巧合下还是在皇帝面前出了头,得封四品御前侍卫,因着皇帝赞了展昭一句“卿如朕御猫一般”,叫白玉堂气得约了展昭好些天切磋,展昭倒也回回都应了。

谁叫他这御猫的名声,正正好好压了白玉堂那锦毛鼠一头。

让白玉堂出出气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却说一日,开封府衙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走下来三个人。

左边是一少女,约莫十七八岁,挑眉凤眼樱桃口,一身冰肌玉骨可称得上是上上之姿,俏脸板着如寒冰似飞雪,自有一番威势。

右边是一少年,瞧着比少女小一些,长身鹤立气度不凡,眉眼温和叫人如沐春风,一双桃花眼轻眨,便叫不少姑娘面红心跳。

他们俩中间的女童看起来年纪更小,却是体态风流秀丽明艳,一颦一笑几可入画。

他们都穿着浅青色的衣服,外袍则是月白,衣带当风恍然如神仙下凡一般。

“就是这里吗?”女童打量着开封府衙的牌匾,嗓音清脆如珍珠落玉盘。

“嗯。”少女冷着脸点了点头,淡淡扫了少年一眼,少年会意,笑着走上前去。

“公子有什么事吗?”开封府衙门口的门房问道。

“不知可否帮忙向包拯包大人通传一句,”少年拱手说道,“就说他的师弟师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