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夏抬眸看去,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来人的面貌,而是趴在他背部的那只小鬼。

抬头对上老大夫的灼灼目光,她从符篆中选出两张朝前递去,“作为你借我材料的答谢,这是两张平安符请你收好。”

问医生女儿究竟得了什么病,对方支支吾吾不作回答,只说那是现代医学无法检测出的疑难杂症,话到最后,竟开口让他准备女儿的后事,可就在几天之前,也是这个医生告诉他——患者身体健康,一切并无大碍。

这话说得太晚,该听到的人……却听不到了。

见易妈妈的背影渐渐远去,易夏这才转头看向男青年。

“误会吗?”

眼见着两人将要消失在自己视线,犹豫片刻,谢春苗追上前去,“大师,你把钱收好。”说罢将刚刚掏出的钞票全部塞入易夏手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朝反方向跑去。

点了点头,易夏顿住了脚步,“老师……你能告诉我,我妈的电话号码吗?”

看到她的反应,江汉卿心中泛起了嘀咕。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煽动性语言往往能激起绝大部分人的兴趣,话音落毕,人群中就是一片哗然。

收起之前的轻慢,卫华强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小姑娘,见她面上尽是坦然,对她的能力已经信了一大半。

回答他的只有连续不断地哼叫声,心里咯噔一下,两夫妻这时才慌了神。

愣了半响,她向记忆中的卫生间走去,目光对向洗手台上的镜子时,纵使心中早有准备,可仍是难掩惊诧。

病了这么久,她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现在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拉着她在地狱之门来回徘徊一般,那种揪心震肺,每每都让她以为自己寿限将至,却又每每都提醒她仍尚在人世。

她其实是想就这么去了的,可一想到自己尚在襁褓的孩子,又不忍心这么撒手离开,‘好起来’是多简单的三个字,但这对她而言却像是遥不可及奢望一样。

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易夏开始着手准备待会要用的各样东西,手边的动作刚一停下,就听手机铃音在室内响起。

甫一接通,对面的声音隐隐带着些激动,“大师,我成功了!”

在与自身安危相关的情境中,人人都能是演员。

韩旭阳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心平气和的面对陆向其那个变态,在刚刚的一番交涉中,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是隐藏在心中,不断散发着恶意与暴虐的真实面孔;另一张则是挂在脸上,带着些沧桑与无奈的虚伪面孔。

拂了拂鬓角的虚汗,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之上,“大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先等等。”

将免提打开,易夏将韩渺渺的胳膊抬起,用指甲刀将她右手中指划开一道小口后,手脚迅速的拿起符篆在她指尖挥舞。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半响,见血气将要从指尖消失,易夏将口中的咒术停下,双手不断翻转结印,直到黄纸中央发出一道金光,她才冲着手机说道:“将我给你的第二三四道符篆分别贴到对方的额头与双肩。”

“好嘞。”

无视陆向其那狰狞扭曲的表情,韩旭阳先将一张符篆贴向他的脑门,然后才朝他的肩颈动手,所有动作完成后,赶忙向听筒对面汇报进度,“我好了大师,还有什么需要办的吗?”

“你回家……”声音忽然顿住,见视线尽头的手指微动,已经到了她嘴边的话忽然转了个弯,“算了,你先来病房一趟吧,你女儿醒了。”

说话间,拿着手机朝外面走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旁边几位家属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目光触及到床上女孩微眯的双眸,众人忍不住在病床旁聚成了一个小堆。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这姑娘被送来的时候,医生明明说治不好了啊,当时还让那男人签病危通知书,说病情控制不当的话,就得考虑准备后事了。”

“那时候我也在现场,咱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医院是不会让家属签那东西的,真想不通刚刚那小神……不对,那大师神神道道的摆弄半天,这姑娘怎么就醒了呢?这事也有点太玄了吧!”

……

正说着,房门猛烈撞击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看到出现在门边的中年男人,众人立刻止住了嘴。

快步的跑至病床跟前,见女儿的眼睛已经睁开,韩旭阳赶忙叫道:“渺渺~渺渺。”

久久未得到应答,他的心头本有些泛凉,却在下一刻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嗯’。

目光中出现一抹不可置信,他又再叫了一句女儿的小名,得到同样的回应,脸上才渐渐泛起了喜意。

韩渺渺带着呼吸氧罩,说话有些不便,磕磕绊绊下,终于将自己的完整意思表达了出来。

“爸……我很好……谢谢。”

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为我挡风遮雨,永远保护着我。

见女儿这样,韩旭阳的心中不由有些泛酸,“爸爸也谢谢你,谢谢你能醒来。”

多余的话不必在此时说,对女儿的身体情况仍有担忧,两人温存间,他按下了病房内的呼叫系统,等待医生到来的途中,却听侧旁忽然插入一道声音。

“韩先生,您能…咳咳…您能把大师的…咳咳…号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