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笑,也许应该微笑的,知道么?落落曾经说过,有些感觉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回来,是不是,值不值,只有自己最明白

冷吗?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

好玩吗?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画家!我毫不犹豫。

谈什么山盟海誓,要什么你情我爱,到头来只为金丝薄缕,床弟之欢,这就是女人。装的再清高,显得越纯洁,就会越可耻肮脏。

很早就到了杂志社,空无一人。我把完成的目录样稿放在叶函的桌子上,忽然很安心。我是个缺乏安全并且敏感的动物。任何一个小的举措。都能给我很大影响,奇怪的是我竟懂得理智。我亦明白纤诺,她对我有些力不从心。可我只是说不清叶函的存在意义:他是陌生的,但我却完全信任。把叶函当成固有的一部分,靠情感维系,谈不上利害交错,自以为是,却很温暖的感觉。

再会吧,柳助理。我暗想费这么半天话,想干嘛?

我这样的人,本不应活在世上。二十几载空逝渐退,亦找不到立足之位。运用血缘,感情当作防护,自私的垂头丧气--情愿相信人人如此,毕竟不会孤独,假作落寞。

我知道社里有事,我先走了。

他又笑了,流露出许些无奈:知道么?朋友都叫我不死之神。

我愣了愣,轻轻的拭去泪水:他们,总是喊我无泪之城。

很象一个笑话,我们在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时刻相识。我并不相信命运,但我明白,倘若有缘再见,我和他之间,也不再会有单纯的快乐,因为窥视到旁人最隐秘的东西,是不能一走了之的,欺瞒无用,真诚也好,伤痛也罢,这都是爱的代价。

第二次遇见他,是在办公室里,看来我们境遇相同,都要为逃课承担责任,原来,他是隔壁班的,奇怪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大概因为我低头走路,抬头看天,忽略了许多。譬如小南,我给不了她什么,她做得很对。

从老师的训斥中我知道了他叫文凡,学习很好,人缘不差,就是有些我行我素,还是个不坏的孩子。我不明白文凡为什么不解释一下,他理由充分放他一马无可厚非。结果他在沉默中出去罚站,我亦然。只是我的态度一贯恶劣,大有横竖是死的意味。

我们站在办公楼西面的天台上,相距十米左右,地上还留有积雪。

你叫觉晓是吗?很绝妙的名字。

我爷爷起的,他是美院的教授,我三岁时他就死了。

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他胆敢笑是因为我一点悲伤也没有,是的。爷爷走时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活着。他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是无数诗以及对美术的感觉,我有些想念他,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样子。

下课后一起吃饭吧,我饿了。

好。文凡点点头:第一次看到罚站的女生会想这些,以前都是哭哭啼啼悲痛欲绝。

切,这有什么?我的成绩足以留在这个学校,我的态度注定不会讨人喜欢,你遇到早已知道的结果,还会措手不及吗?

他看着我,许久才说:你不象个孩子。

我耸耸肩:我不是一个成人。

那天我们吃了炒饭和橙汁,我把荷包蛋清吃下去,把残骸扔进了他的盘子里。

放学后走过第五条街时,他牵住了我的手。

其实路过第三条街时,我的家已经到了。

文凡是文科生。

喜欢文学?我不能理解他的选择,文凡并非容易幻想的孩子。

对,我要考中文系,那是我的理想。

中文系?

作家。

我愣了愣:并非作家都是中文系毕业的。

可那会离我的理想近一点人只能活一次,如果有能力,就不要委屈了自己。此时文凡,快乐而执著,看到他坚定而无畏的目光,我那么分明的感到自己的懦弱。

觉晓,你的理想是

我在学理啊,过几个月高考,挥正常,考上名牌大学,找个好工作,照顾家人,终此一生我急忙打断他的话,再听下去,我会崩溃。可是,说着,我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文凡愣愣的看着我,他太聪明,而且我的谎言拙劣。

他抬起我的手,食指和中指上,有很明显的茧子,那是画素描时留下的印记。文凡目光灼灼逼人:为什么放弃?

因为我看着自己的手,像被火烧了一般,缩了回来:画画可以养活得了我吗?这个行业,不成功便成仁我冒不起这个风险只是梦想而已凡梦想和理想,是不一样的。

他的目光如此心痛,但现实如此,谁都无可奈何。

我们沉默着,很久很久,直到我再不开口,泪就会夺眶而出。

凡,如果有可能,我想同你经历余生的所有感动,好吗?

傻丫头,又没有封建制度破坏我们,有什么不可以?

两个人在一起,是要自由的,自由,不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是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你在同我玩文字游戏

不,凡,这是生活。我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凡,给我永远的自由好吗?

说便说了吧,谁都明白的,此刻的承诺,不堪一击。世界上,凡美丽的东西都纯净,太纯净了,是脆弱。

冬日的雪落尽了,春也便到来。而这温暖乍至,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焦虑,我焦虑的,是黑色七月的炎炎夏日,不是惧怕那场考试,而是惧怕考试后,一切就尘埃落定,无法挽回。或许我不遇文凡,一切便就过去了,可没当看到他的执著,他的纯净,我的不甘就多了一分,这种感觉在时光的缝隙中与日俱增,压的我透不过气,也看不到明天。

我能抓住的,只有文凡,亦或是此后,连他也不能够了。

仿佛就是在昨天,我们白衣飘飘跑过雨后积水的街道,笑容灿烂如同稚气的孩童。我们神采飞扬,在各类考试中独占鳌头,他做他的文科才子,我当我的理科状元。我们桀骜不驯,手牵手的踱过校园的石路,倘入无人之境就像帅气的白素卫斯理,我们笑语相对,说着今生前世,骄傲的戴上玛雅银佩,相信真爱如环,生生不息。

闭上眼,我甚至可以听见自己任性的挖苦抱怨,文凡耐心的低声细语,听见文凡突然从身后抱起我我的尖叫怒骂,追逐戏闹,听见我们笑起,泪落,絮絮不止。但我听不到明天的晨钟响起,日后的夜半人语。

现实中,仿佛一切美好,无可挑剔。可我内心的某处,蠢蠢欲动。

终于,在夏季来临的时刻,那个长久的,不安分的渴望破土而出。

头留了半年,已经长及肩下。我生平第一次穿上长裙,镜中的影子,亭亭玉立,傲气清冷。大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文凡在市体育馆比赛,我说不去的,但错过此次大概再无相见之时。

你是谁?一个面戴眼镜,白皙斯文的女孩子看着我。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不停的,跟随着那个不可抹煞的身影,其实我本不必去看,很多东西,已经植入内心。

你是文凡的什么人?那个女孩子再次问。

不好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