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她默默地忙着年夜饭的事外,还帮着老太太准备了一下各家的年礼,偶尔听到小姑子说道婆婆每年要进宫谢恩,以前带小姑子,去年带的是二太太。她没往心里去,她一个“寡妇家家”,这本就和她无关的。更何况她对紫禁城没多大的兴趣,当年单位有公费去北京的名额她都不去,有什么可看的,不如派她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却不曾想老太太在吃年夜饭时突然叫了荔儿,“明儿你准备准备,跟我进宫谢恩。”

“嗯,掌家便知道世道艰难,知道可惜就好。”老太太点点头。吃了一小碗饭,每样菜略进了一点就算是吃了。苏荔送上漱口水,亲自伺候着她漱了口,洁了面,帮着她系好头面,才垂手站在一边。

“按原先的做吧!”苏荔本想退出来,想想早上的点心,她又停下了,“一般晌午各房吃什么?”

苏荔定定神,缓步走着,边走边琢磨该怎么叫人?老太太应该是婆婆,如果这家是汉人,应该叫娘还是叫婆婆?万一是满人,是叫老太太还是叫额娘?正想的,苏荔被撞了个踉跄,所幸小丫头在,被很快的扶住了。她定定神,回头看看,身边是一个妇人打扮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正一幅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

小丫头已经不再看苏荔了,估计是怕再受刺激。终于,头梳好了,正准备在侧边簪上簪子时,被苏荔按住了,这么麻烦的头已经很烦了,再插上一头的暗器还要不要人活。想想,又挥挥手,把簪子又递给了小丫头,小丫头愣了一下,还是帮她插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苏荔改主意的就是这玩艺说不定就成了武器,拔下就能防身,多好啊!

外面好像有了动静,苏荔忙跳上了床,此时让人叫好像比较稳妥。果然,门吱吱哑哑的被推开了,传来轻轻的倒水声,过了一会儿,帐子被轻轻的拉开放到一边的帐钩上,一个稚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太太,该起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娘娘不喝汉人茶。”马嬷嬷说得有些含糊,苏荔想想,点点头,退进了茶水间,里面还有些宫女在忙,不过她也不敢劳动她们,问清东西在哪,有什么禁忌后,就默默的干起来。奶子看上去清清的,腥气极重,也不知道是什么奶,但又不敢问,扫视了一下柜子上,果然看到些漂亮的大杏仁,用沙布包了,敲了几下,浸到奶锅里过了一会儿,她再尝了一下,腥气有所减轻,还略带了点杏仁的清香。她才把杏仁包取出放在一边,分别倒进茶碗里。刚刚她记得德妃面前是有茶碗的,但想想她还是拿了四个新茶碗,她从小在家受的教育就是不管来多少拨客,父亲那杯总得换新的,不管他喝不喝。

德妃已经在外屋坐下了,正和三位命妇说笑,看她进来,笑了笑,苏荔给她换了奶子,一一把奶子放到各人的左手处,正准备退出去时,德妃却叫住了她。

“荔儿,别躲了,来见见长辈。这位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夫人,是四福晋的额娘,这是两位嫂子。”德妃说得很亲切,可惜的是等于对牛弹琴,因为苏荔根本就不知道谁是费扬古,更别提他夫人和儿媳妇了。

“荔儿见过夫人,两位少夫人。”苏荔从容的放下茶盘向三位请安,虽不知道德妃是何意思,但抱着这宫里是个人,不,这宫里无论谁都比自己大,对谁都带着三分笑,见谁都请安的原则,老实行完礼就站在了德妃的身边。

“真是个可人儿,奴婢才将想问问娘娘这是哪家的格格呢。”费扬古夫人慈祥的笑了起来。

“凌柱家的,前两年告了病,延了选秀的日子,我看着乖巧就留在宫里了,到底是大些,处事处处显得大气得体。”

苏荔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叫凌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她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又没想起来。

“娘娘调教的那还错得了?奴婢看着都喜欢呢。”果然是贵夫人,真是滴水不漏。

“奶子要趁热喝,夫人尝尝吧。”德妃让了一下,费扬古夫人忙端起喝了一口,便不住气的夸了起来。德妃本不信,只是笑了笑,也跟着喝了一口,愣了一下,又喝了一口,仔细看看茶碗,才回头看苏荔。

“你加什么了?”

“奴婢敲碎了几颗杏仁一起煮了会,奴婢自做主张请娘娘恕罪。”苏荔吓得脸色煞白,马上跪下了。

“傻孩子,夸你呢!娘娘,真是个乖巧的孩子,也肯用心,咱们吃了这么些年奶子,谁曾想要用杏仁去除除味道。”费扬古夫人笑道。

“是啊,是个好孩子。”德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回头笑了笑。送走了费扬古一家,苏荔觉得自己的内衣已经被汗浸透了,可也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怎么不歇会就出来了?”

苏荔想了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低头不语。

“杏仁去腥谁教的?”德妃顿了顿,问了第二个问题。

“回禀娘娘,奴婢在书上看的。”这她会,她轻轻的回答。

“识字就好,刚刚你做得很好,就是胆子太小,不过也是,胆子太大在这宫里也活不成。”德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挥挥手。

苏荔退出来时,才现自己的腿只软,靠在门上半天也再站不起来。

一天下来,又接待了几拨客人,她努力保持着恬静。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洗脑了,快真的相信自己是因为前两年病了,于是推迟了选秀,因为德妃喜欢,于是直接进宫伺候。

回到自己房间欢儿、喜儿已经备了热水让她擦擦身子,她没跟她们说话,也不想说话,说了什么用,真的有了感情像小红和刘妈那般不是又得再伤心一次?擦了身子便沉沉的睡去了。

初五,她终于看到了三位爷,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在宫里五天,也不是白待的,总算弄清德妃宫里的情况。四阿哥胤禛是德妃在当宫女时生的,生完了就抱给了当时刚刚失去女儿的佟贵妃,到佟贵妃……应该说是孝懿仁皇后去世,才回到德妃身边,那时老四已经十一、二岁了。那时德妃已经又生了六阿哥和十四阿哥,六阿哥早死,十三因为自己的额娘死得早,一直在德妃宫里,也于德妃便一直称自己跟前有三位爷。

康熙四十七年的春节,此时夺嫡大业开始了吗?苏荔想想,不记得了,她看清穿小说很少,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送完奶子,她退了出去,这次还不错,德妃没叫住她,她回到茶室,静静的想想刚刚的情景。四十七年时胤禛应该只有三十二岁,那十三、十四类推下来就是二十一、二岁左右,刚刚看上去,胤禛果就显得老诚而严肃,双目炯炯,双唇紧闭,整张脸就跟石刻的一样,真不愧为冷面王;而十三、十四看上去都笑容满面,可是两人又有所不同,十三热情洋溢,似乎眼睛里都带着笑;而十四看着懒懒的,笑得也无害,就是眼睛让人不敢逼视。

想到德妃那天说的话,三位爷中选一位,选四,日子太没趣,但他可是未来最后的胜利者,以自己的性格,当然背靠大树好乘凉,跟着他至少不用担心被最后整死;十三好像在雍正朝也没活多久,但人家可是铁帽子王,活着够滋润,倒也是个好结局;十四倒是活得最长,可是也得有命陪他坐完雍正在位十多年的“牢”啊?

想想,前婆婆倒是很有战略眼光的,现在比较看来,德妃宫里这三位爷将来的日子好像都不太差,都能达到她混吃等死的目的。可是再想想,什么就能想到让自己再嫁给皇子呢?用格格的身份接进去给人做妾,那可是跟丫环没什么两样,怎么在她心里就一定就好过在乌雅府上守寡缔终老呢?

“荔儿,爷们要留下用饭,娘娘让你准备。”马嬷嬷进来吩咐,苏荔忙起身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去小厨房准备。大过年的,厨房里要什么有什么,厨娘在等她吩咐,是啊,做什么?她看向厨娘。

“几位爷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一般怎么安排?”

“姑娘真是,都是嬷嬷们怎么吩咐奴婢们怎么做,怎么就姑娘来问奴婢呢?”

苏荔想想也是,在这要命的地儿,干点啥可是都是要掉脑袋的,怎么可能有人敢站出来担这个责任?这也是德妃给自己的考题吗?

她看着菜蔬着呆,雍正节俭,可是为人又是最为守规矩,想想打定主意,“烦请把娘娘今日的餐牌给我瞧瞧。”

厨娘忙把菜单递过来,德妃也是个节俭的人,平常本应该有的四冷八热四大碗,加上四鲜果、四干果、四点心、四样粥品,她通通减半,今日也是,苏荔把定例补齐又按着菜色的特点加以平衡了一下。

这几日她本就常在厨房里待着,厨娘倒也知道她的风格,不用再教什么,想想她亲手做了四冷盘,她知道自己,做不来那些个大菜,冷盘怎么说刀工有专门的师傅,她说白了就是配个菜,再调个味而已。终于打点妥当,让人送了进去,她才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苏姑娘,娘娘让你进去。”一个小宫女冲了进来急匆匆的唤她,她的心又悬了起来,不会又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