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里是纯粹的凡人的世界。听说,那个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修炼是什么,更不知道修士,他们对这里,一无所知。”

结果……现在他们在通货司。

那证道峰弟子说了句“不必了”也没能拦住她。一个执役弟子,也无关紧要。那弟子便不管跑掉的苏蓉,只对杨五道:“杨姬不必麻烦了,与我同行便是了。”说着,便祭出飞剑,离地半尺。

这一次,才真真的感觉了出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灰灰应道:【知道了!啰嗦!】一溜烟就没影了。

杨五好奇道:【仙音宗的弟子来做什么?来找道君吗?】

半路碰到刚刚离开炼阳峰出发的徐寿,就连他都领了任务要去送请柬。和内门弟子的人数比起来,亲传弟子的数量堪称稀少,重要的、大些的门派,要派他们去才显郑重。

在一间布有聚灵阵的洞室里,供奉着天地山河盘。砂砾在冲祁的手掌之下不断翻涌、变幻。冲琳在门口停住脚步。

马腾一听就猜出怎么回事了,气得脸都青了。

“就是这个女子吗?当真美貌呢。”手下人说,又担心道,“这样好吗,万一叫城主或者大公子知道……”

冲昕看着她,脸上浮现出“觉得有趣”的神情,笑道:“五儿……竟然和我当年问的问题一样。”

冲昕顿了顿,道:“我当然是可以的。但……”

两个人才说了两句话,忽然看见一道流光自炼阳峰射出。看那位置,竟是杨五的竹舍。

“是要冲境吗?”杨五问。

虽然宗门里大家都互相称师兄道师弟的,其实也有远近亲疏的分别的。一脉嫡系,自然比旁的师兄弟更亲近些。

冲禹道:“你去歇着吧,到了时辰我再唤你。”

苏蓉气呼呼的把那颗挂在了刘海上的瓜子择下来往他身上丢。徐寿身子一晃就闪开了,笑吟吟的看着她。

杨五本来闭着眼靠在他肩头,闻言睁开眼道:“那你快去。”

“闭上窗吧,别受凉。”他说完,撩开下摆,在她窗下盘膝而坐。

“用剑的多。”徐寿道,“我也是武修,虽然武修用什么兵器都行,但还是用剑的最多。不过我不用,我修的便是枪。”

“竟然如此!”他喃喃道。抬眼看到杨五的脸,真是分外的糟心。“这……可为何之前变化不显,这次却如此明显呢?”

杨五笑道:“正是。他叫灰灰。”

冲昕的神识一触即收,却还是被杨五察觉到了。她嘴角微翘,忽然扬声道:“道君——”

徐寿端起碗,大口的扒饭。

黑色的靴子踩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冲昕站在篱笆外面看着杨五的竹舍。从来都是他使人唤了她去,想一想,还是第一次他下来见她。

“五儿,”冲昕蹲下身,递给她几本书,含笑道,“我给你找了几本,你且看看,若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过了一会儿,那梳篦离开了发梢,便没了动静。

在这种痛楚中想要入静很难,但她还是做到了。在昏过前,她终于进入了那片黑暗中。只是,以往每次进入都漆黑一片的空间中,这一次,杨五却看见了光!和漫天的……

他们……还好吗?大妮儿,可找回来了?

她在他颈窝里蹭蹭,抬起头,搂住他的脖子,咬住了他的耳垂。他手臂一收,将她锁在怀里。

她走到一处洞室,忽然眼前一亮。那间洞室里也有许多搁物架,架子上放的却不是书卷,大多是些她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但……有许多兵器。刀枪剑戟,各种都有。

“哦,那个……做的很像的,可是不好用。”童儿拿了人家的丹药,手短,问啥就都知不不言言无不尽了。“那个是从通货司收来的,师兄们还以为捡到宝呢。谁知道便宜没好货,里面大约是早就坏掉了,不好使。这几天师兄们又把他拿出来试阵盘了,彻底卡壳了。师兄们想拆拆不动,就扔一起让处理了。”

阳光由锐白变成了昏黄,屋檐下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刹那间,由万籁俱寂,到风吹草动,蝉叫虫鸣,有兔子从屋后的篱笆外蹦跳窜过。一切都回到了眼前。

乍一看,她还是她。所以如冲禹这般与她见面不多的人根本未曾发觉。但每天看自己的脸的她,却看出了问题——她的五官面颊,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因为细微,所以不易察觉。冲昕、徐寿甚至苏蓉可能也只会觉得自己一时眼花而已。

“果然是你。”周霁道,“杨姬是习武之人?”

外面依然是云腾雾绕。这里的亭台楼阁建在峰上,便高低错落。杨五走过一段游廊,前面便是斜升的台阶。她记得昨日见过这院中是一片池塘,里面开满金色的莲花。可现在望去,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便提着裙子,一步步踩着台阶向上走。忽觉前面有异,她抬起了头,却见一个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子站在高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冲昕是金丹修士,神识便笼罩整个炼阳峰,更何况冲禹这个元婴真人呢。果然立刻便听到冲禹的声音犹如在耳边道:“右拐。”杨五便跟着他的指示一路到了昨日傍晚初到之地。

彼时一天的热意散去,微风习习。她躺在藤椅上,一边吃着,一边往篱笆外丢,看着几只兔子窜来蹦去的抢夺,又有趣又惬意。

那种疼,只有她和他能体会。男人似乎“嗯”了一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过了一会儿才道:“还好。”毕竟是金丹之躯,他能忍。

杨五忍俊不禁:“那谢谢你们啦。”

这美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冲禹的师姐,观壁峰主冲琳真人。

这是要她……以色侍人吗?

“徐兄……”

“徐寿啊?他得有二十好几了吧。他比我入门早……哎,不对,听说他入门的时候年纪就很大了。他怕是得有三十岁了吧?”

那些信息突然就冲入了脑海里。

冲昕道君对她狠,她自己可不能这样对待自己。黑窑小炉煮了壶灵茶,她将一颗冰梅津露丹放进口中……片刻后,她便开始跑净房。这天,折腾了一晚上。等到消停下来,她灌下了一壶灵茶。走出竹舍。

听起来就类似身份证。杨五接过来看了眼,“炼阳·眷·杨五”。随手像徐寿一样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不同的是,徐寿那个是乌色的木头,看起来沉黯不起眼。她这个却是镶金嵌银,亮闪闪金灿灿的。

杨五盯着这个年轻的汉子,道:“徐兄教我。”

苏蓉回过神来,看了杨五一眼,心情复杂。

一进去便是一处空间极大的山洞,干燥、温暖,非但不憋闷,反而觉得比外面空气还清新几分。岩壁干燥光滑,嵌着许多明玉,散发柔和的光芒,映得山洞里亮堂堂的。洞中有一架巨型玉屏,玉屏前有台,台上有主位、几案,台下两侧分列着对称的客席和几案,这里像是用来会客的地方。

这丫头生得黑些,粗糙些,等师弟这毒解了,怕也不会留她在身边做姬妾。这样的话,他便把她收在身边做个婢女吧。凡人寿短,让她在他的山头上终老,保她一生无病无痛就是了。

……听起来像是高级货。这么高级的东西,为什么作添头?骗我的吧?

“计算丹方。”冲禹只留下一句,就匆匆上楼。在他身形消失之前,杨五赶着问了一句:“真人,可以去屋子外面吗?”

其实真的是个性情温和又温柔细心的大叔呢。

“我这般一窍不通的人,常见吗?”

不要像那夜那样,看着他,眼中有了求死之意!让他羞愧,让他后悔,让他心痛!

至今无法忘记,那一日,茜色绣鞋踏破雾气,鞋头缀着的珍珠在晨光中颤巍巍的闪动着光泽。那破雾而出的少女,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