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嫁东风 > 第二十五章 辟寒金小髻鬟松上

他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我见他出了大殿,这才笑道:“怪道今早眼皮子老是跳动,果然是有故人来访。上次匆匆会面,又匆匆离散,令我深以为憾,不曾想今日能再得见你,漠歌,你近来过得可好?”

我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响起,分明是学着我的语气重复道:“娘娘万安!娘娘万安!”

我一怔,冲妆晨微微颔首,妆晨会意,转身便进寝殿取了两锭金锞子,递了过去。那高公公忙摆手道:“老奴无功不受禄,王妃这是做什么呢?”

他身子一震,顾不得看我颊上的伤口,目光落在我包裹着白纱的手肘上,因为剧烈地扯动伤口崩裂,淋漓的鲜血缓缓渗了出来。他眼中如烧灼般赤红起来,“怎么回事?!”

妆晨依依点头,见我渐渐入眠,忙放下床帏,轻轻地去了。

我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不由心下不快,淡淡道:“礼在于心,不在于勤。一家人闹这许多虚文,不累么?”

“无妨。”我微微摆手,那一拳刚好打在我从前受创处,一时引发旧疾导致气息不畅,我重重呼吸了几下方觉稍稍宁定。然而就在我咳嗽的当口,他却踢打蕙娘愈发猛烈了,仿佛是要将对我的怨怼尽数倾泻在蕙娘身上一般,我登时恼怒不已,一把扯过他身子便重重掴了下去,怒道:“惇儿,你太不像话了!”

我缓缓点头,“没错,我瞧着那丫头也是个有心气儿的,最重要的一点,她有胆识,这点倒是难得。”

他眉心却突地一跳,然而极快和缓了神色,只微笑望住我,并不言语。我稍稍宁定,淡淡笑道:“尚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冷笑道:“你好糊涂。杳娘不过是被逐,王爷总还顾了几分情面,没有下令赐死,其下宫人定是要被分配到其他偏殿做事,就算有同流合污者只要咬死是受杳娘胁迫指使,总也罪不至死。那秋棠平日里欺善怕恶,刁钻泼辣,几曾变得如此烈性儿了?只怕是因为知晓我前次被掳的内幕,如今树倒猢狲散,被那穆昌暗地里除去了。”

他轻笑道:“灯前目,被底足,帐中音……良辰美景,怎好相负?”

他掌心一震,声音激荡而透着莫名的狂喜:“宓儿,你方才唤我什么,再唤一声!”

我微微颔首,眼见得她带着拓

她却坦然无畏,“奴婢虽是卑贱女子,却亦懂得为人在世要坦荡无愧,若暗藏心鬼,亏心度日,奴婢宁愿一死。”

他愈发不耐,镇声道:“究竟如何,快说!”

原来如此。我心下暗道,那么,听她适才言语竟似与那杳娘很是相熟,莫非杳娘亦是犬戎国人?我心头疑虑,于是切切道:“话虽如此,王爷终究不能不顾与大王爷兄弟之情罢?臣妾心中不安,总觉得此事因臣妾而起,罪及旁人……”

恭定闻言冷哼一声,又瞪了绣夜一眼方道:“你敢说,二弟突然兴兵准备攻打犬戎,不是你的主意?”

我被她问中心事,不由更觉恼火,镇声道:“若有证据,此刻早已令她身陷囹圄,以报多番羞辱!”

网游重生之全职骑士小说5200!今番将你禁足,你好好反省一番罢!”

他眯眼看我,目色中颇有赞许之意,半晌转向拓跋朔道:“王爷好福气,王妃恭肃有度,临此大变亦能如此动静得宜,果然女中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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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色道:“适才臣妾心中慌乱,言语失度,还请王爷恕罪。”

他松开了手,眼神中闪烁着估量,仿佛在思索究竟要如何行止。我有意扰他思绪,沉声道:“您擒了本宫,不过是想借此对付拓跋朔,请君入瓮。本宫若折在你手上,你便再无筹码与他叫阵。”

我直羞赧到几乎欲寻地缝而入,而他却愈发欢喜,一径催促,便如孩童耍赖般抬头挺胸,待我为他宽衣。眼见避无可避,我扭过脸去,用力咬一咬唇,小心翼翼探出手去,颤颤地碰上了他的衣襟,我阖上了眼,然而正当我鼓足勇气要解开第一颗衣扣时,突来的“笃笃”声却惊得我立时收回手去,望向了门口。

妆晨尚未开口,绣夜已喜滋滋道:“多谢王妃。”复又扭向妆晨,笑意愈发盎然:“妆晨姊,小妹借光了!”

皇帝闻言,似乎很是满意,点头道:“果然是上国公主,识得礼仪,行止得体。”

因拓跋朔已向帝后禀明我身体康复,准备大婚,故而一大早我便需进宫觐见帝后,行子媳之礼。

“什么?!”那穆昌惊道,忙陪了笑脸凑到我跟前,“小人愚钝,不知小人何罪之有?请娘娘明示。”

上一红,忙推了他一把,“王爷,好歹还有别人在呢……”

他点头,“好,本王今后也便唤你宓儿。”说着定定瞧我,目色自我头顶心逡巡而下,定格在我衣襟处,轻声道:“宓儿,方才我远远瞧你,你一袭白衣红梅,立在亭下,人如其衣,便似一朵傲雪红梅。”

那小娃儿见了他,方才和缓了紧绷的面色,连比带划地折腾了一番。我不明就里,却只见拓跋朔面色更形温和,道:“你且随你母亲回去西园,你若喜欢那果脯,父王即日着人送去予你。”

我望着镜中妆晨的脸,沉寂,肃然,令我心下大动。早知她不比寻常丫鬟侍婢,深心里颇有几分心气,今日听她所言,不敢说字字珠玑,然而却果真句句中肯。我沉声开口:“但凡你有所劝,我总是听入耳中的。”

我已然心中有数,淡淡道:“那女子……可是王爷的侍妾?”

我脑中登时一阵轰鸣,几乎眼前一黑,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手臂,大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濡湿了我的身体,是那男子的鲜血!这个认知令我心头陡然一紧,而后情绪迅速彻底崩溃,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登时只觉全身的气力尽数抽光。依稀只感到漠歌将那男子自我身上扯离了去,脱下外衣裹住我衣衫残破的身子。心口蓦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口温热腥甜的鲜血霎时涌上喉咙,我想开口唤他,然而甫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狂涌而出,然后眼前一黑,我再无半分知觉。

妆晨见那六名女宫人仍停留不走,于是道:“你们也下去罢,公主有我们伺候便可。”

“小姐,她们好高啊……”绣夜望着面前一排足足高了她一头去的漠国女子,忍不住悄声道。

正说话间,车外响起“扣扣”之声,跟着一个声音响起:“公主请用膳。”

王爷,请洞房无弹窗。我左右四顾,却见太医已出去了,于是问道:“太医怎么说?”

我伸手拿过妆晨手中那颗果子,在袖上擦了擦,轻轻咬了一口,不由眉头微皱。这果子皮薄汁多,只不知是否因为未到成熟季节,故而颇为酸涩。我勉强吞咽了下去,舒展眉头笑道:“很好吃,谢谢你,漠歌。”

他点头,“我、我怕公主冻着,火灭了。”

我但觉胸口仿佛被千斤大石压迫着,每一次呼吸都觉十分痛苦,想要开口,嗓子却似被火烧灼了一般,喑哑而不能言。绣夜被妆晨唤回神智,见我受伤亦心急不已,忙忙取了翻倒在地的茶壶扑到我身边,流泪道:“小姐,小姐您喝点水!”

我让她二人的闹嘴逗地心下欢喜,甫一醒来的沉闷登时消失无踪。妆晨亦不再言语,细心地取出迎蝶粉,抹出少许在我脸庞扑匀,而后打开胭脂盒,取出一片金花胭脂,用指尖微沾上无根水晕开后,在我两侧脸颊稍稍浓烈地晕染。她手法娴熟,片刻而成酒晕妆,浓而不腻,嫣而不艳,顿时遮掩住我旅途疲惫、气色不佳的苍白模样。

我微微一笑,伸手于他,他伸出一臂,我将手轻扶住他手臂,一旁一个士兵忙跪在车辕旁,我踩住他背心,这才稳稳步下地去。站定罢,我收回手,两手交握垂在身前,我容色淡定,声音却带着些许的戏谑,“本宫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大人七尺勇武男儿,为本宫打理寝室如何使得?亦实在于礼不和。”而后,无视董致远明显阴沉却强行按捺住气愤的脸色,我回身举步,进了院中,妆晨与绣夜忙忙地跟上我去了。

姨母再无耐心,下令理事太监拽走允祺,允祺徒劳挣扎,却终究敌不过姨母身边一贯负责姨母安全、身强力壮的理事太监。他嘶声大喊:“母妃,您留下宓儿罢,她是您的亲侄女啊!您怎么忍心让她去那北方苦寒之地,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