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见他主动开口问自己,便答道:“是禁军神机校尉曹钧……”顿了顿,又道:“是我兄长的好朋友,所以认识,我和他并不熟。”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加上最后这几句。心里顿时有些紧张,偷偷向秦舒瞟去。

秦舒本想凑趣地说点什么,抬眼却见城墙上的军士,正在开始悬挂白幡,不由道:“殿下,你看城上那些士兵在干什么?”

“谁在外面?”李昌终于话了。秦舒急忙道:“是褚大人求见。”

“殿下,怎么办?”纥骨虎快马来到慕容宏面前,低声道:“又有几个小部落叛逃了,现在我们只剩下三千不到的人马,父亲快支持不住了。”

慕容宏看得极为满意,对着手下亲兵低声吩咐几句。便有几骑飞奔而出,饶着王宫边跑边喊:“大充楚王殿下已与四殿下结盟立誓,支持四殿下登上天王之位。”

鲜卑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纥骨虎为了自己的性命,挑选的亲兵更个个都是神射手。秦舒被这阵箭雨所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纥骨虎逃开,心中恼恨不已。乃大声喝道:“徐将军,趁此机会突围。”说完便又一马当先,闯入鲜卑阵中,将那些未及后退的射手,连刺十数人。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秦舒脑袋里又不禁回想起那双略带幽怨的眼睛,心中不由地一荡,腹内的欲火噌地窜了上来。

江昀立刻答道:“回殿下,皇后娘娘病危,陛下召殿下赶回京城。使者已至范阳,燕国公千岁担心天使大人不识路径,耽误了行程,就让末将代天使来请殿下。”

“好,将军请便。”丘敦勃本要与纥骨虎告别,却见他的队伍中,居然还有一人是被抬着的,不禁动了疑心,道:“将军请慢,那位兄弟是怎么了?”

“逆子,你胡说什么?”段嵬听得大惊失色,急忙向慕容胜道:“这逆子是想包庇宇文浩,请陛下明察。”

慕容胜得意地笑了笑,拓拔雄就在旁边解释道:“不错。当年陛下醉杀狼的时候,上百只野狼,杀得只剩下这一只了。灰子见陛下神勇,便苦苦叩头哀求,陛下一念之仁,便放过了它。谁知道灰子居然跟在陛下身后,一直回到龙城,陛下见它如此,也就收在了身边。”

再说秦舒慢慢走向火龙驹,他知道此马不仅性烈如火,而且气力极大,非常难以驯服;而且他本来没有任何的驯马经验,虽然请命而来,心中着实没有什么底。对面的火龙驹看到这个陌生人走来,知道又是一个人想来驯服自己,眼中也射出愤怒的目光,前蹄不停地在地上刨动,准备趁这个机会,再好好教训教训这些贪心的人类。

“这倒不必。”李昌微微摇头,道:“他毕竟是朝廷重臣,孤若是私下派人监视,让人知道了,可是违制的大罪。再说这人张口闭口都是一个‘礼’字,素来行事都要遵循古法,很得父皇赏识,谅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坏事。大约是那次惊吓过度,过几天孤好好为他压压惊,到时候再看看情况吧。”

“你不说没脸见他吗?”慕容胜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吧。”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慕容胜再没有什么兴趣,便起身着衣,道:“朕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里休息了。”

李昌还没有来得及上前回礼,身后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声音:“拜见天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按照两国和约,大充承认鲜卑的“大燕天王”之位,一切礼制都对比皇帝,称“陛下”、享“万岁”。李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听到,心里却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

“本将也没说要多带兵马。”徐铮大声道:“不过本将带的五百兄弟,和禁军五百将士,剩下的不过三百余人,怎么能保证殿下的安全。”

拓拔雄先走到三人面前,道:“王后,楚王殿下。这两位是我大燕天王的弟弟,二殿下慕容威,四殿下慕容宏。”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徐铮、拓拔雄对视一眼,见对方身上都挂着彩,不禁摇头苦笑,正打算说些什么。赵乾却跑着过来,道:“公主殿下,请三位过去商议件事。”

“子逸,怎么办?”李昌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畏惧,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好吧。”李昌毕竟是皇室贵胄,处乱不惊,淡淡道:“就有劳二位将军了。”

因为有宁国公主的车驾在内,送亲的队伍走的十分缓慢,等到了范阳城下,已经是日暮西山。燕国公傅恒带着城中大小官员,在城下等候多时,见到车驾前来,都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天寒地冻的,谁愿意在外面这么耗着?傅恒身位一方诸侯,身着大红蟒袍,站在百官之前。等车驾靠近,傅恒才上前行礼,道:“燕国公傅恒,恭迎两位殿下。”

“殿下不必激我。”秦舒淡淡地笑道:“晋王此计虽然一石数鸟,不过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属下若是所料不差,晋王这次虽然让永宁公主得以不嫁,但却未必能讨得陛下欢心。”

慕容昭被他这样一说,也马上回过神来,永宁公主虽说现在还是大充公主的身份,但已经是鲜卑的准王后。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慕容昭能有几个脑袋抵罪?只好对着李疆,道:“陛下,拓拔将军说的极为有理。永宁公主即将是我大燕王后,外臣若是不能得到公主平安无恙的消息,又怎么能安心回馆驿休息?”

李疆走进皇后卧室,又吃了一惊。原本以为皇后应该是躺在床上休息的,却不想她非但将朝服穿戴整齐,而且还直愣愣地跪在地下。“你们怎么不扶娘娘起来?”李疆看皇后面色苍白,额头虚汗淋淋,显然已经跪了有段时间。他虽不知道皇后是什么用意,但还是心痛不已,便迁怒旁边的宫人,喝道:“若是娘娘有个好歹,你们凤栖宫内所有人都……”

李昌虽然也不愿意去,但总不能违抗圣命,只好道:“儿臣遵圣旨。”

关彝又仔细看了看李茂,突然问道:“郭援想把女儿嫁给楚王的事情,为兄也是今天入宫才知道的。殿下是如何知晓,而且还想好了应对之策?”

“是谁啊?”秦舒刚问出口,就见楚王府侍卫总管赵乾出大厅走了出来,心中一紧,急忙笑道:“原来是赵总管。”

慕容昭被拓拔雄双眼看得毛,心想,要是回国后这小子在天王面前告自己一状,那可真是受不了。想起慕容胜刚继承天王大位,排除异己的铁血手腕,慕容昭就背心凉,急忙对着李昌一礼,道:“见过楚王殿下。”

是啊,叫什么?难道还能叫夫君么?秦舒心里苦笑一声,道:“你恨我吗?”

不是有门吗,怎么要翻墙?秦舒摇了摇头,跟在叶灵的后面,才现这丫头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一个劲的向前疾奔驰。

“这可使不得。”看着家人下去,郭鹏才起身道:“这是陛下御赐给殿下之物,小弟怎能接受?”

两人边饮边谈,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阵寒风吹过,竟带了几片雪花打进亭内。“下雪了。”傅羽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伸手在亭外接了几片小小的雪花,道:“洛阳的雪好小,幽州现在早就应该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顿了顿,却突然颇有兴致地道:“大哥,后汉三国时,曾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今日你我兄弟二人,赏梅观雪煮酒,何不也来论一论心中的英雄人物?”

萧刚接着道:“若能以末将一人生死,换外面数百上千将士性命,末将值了。”

桓皇后与李昌对视了一眼,挥手示意张缙退下。张缙见皇后没有别的责罚,心中松了口气,急忙告退回去。

“啊?”芹儿急忙从他的怀中挣扎开,抬眼见秦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便觉得脸上滚烫,将头埋得更低了。

戚夫人看着后面跟进来的芹儿浑身是伤,急忙问道:“芹儿,小姐究竟怎么样?”芹儿心中本来就十分委屈,见到老爷、夫人后,便“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将自己在齐王府中所见到的情况说了出来。但最后却将秦舒营救的事情隐瞒下来,只推说是自己偷偷逃出王府。

秦舒只得笑道:“为兄一时疏忽,竟忘了贤弟的身份。”原来那穿孝服的青年,正是前燕国公傅俭之孙傅羽。虽然燕国公傅俭遇刺的消息传来,傅羽本该是是要赶往幽州奔丧,但一则他是太子案中重要人证,二则李疆也有心将其留在身边任职,所以只得继续留在洛阳。

桓皇后向身旁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上前轻轻掀开红纱的一角,顿时“哎呀”一声,手上微动,竟将那红纱掀落在地,盆子里面的东西便都显露出来。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那肉团有头有脸,四肢俱全,一看就知道是成型的胎儿。周围太监宫女都是一声惊呼,桓皇后也觉得头眼黑,险些站立不住。旁边的太监急忙将她扶好,尖声道:“还不快盖上,小心惊了娘娘凤驾。”

其实桓王妃无论相貌才学并不亚于马飞燕,只是俗话说的好“老婆总是别人的好”,更何况李吉处处想于兄长争斗,自然心中不甘,觉得马飞燕要比桓王妃好上千百倍。若是眼前的可人儿嫁给自己,自己一定会好生待她,怎么还会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四处求人。李吉的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盯在马飞燕的脸上。

“是,是,卑职明白。”吴猛又赔着笑道:“卑职这支皮鞭也不过是用来吓唬吓唬人,平日不常用的。”李吉也不理他,再向马则看了一眼,便向外面走去。吴猛自然又是紧跟在后,不住赔笑。只等李吉跨马远去,吴猛才收敛笑容,换上一副表情,“呸”了一口,道:“妈的,真是晦气。原本以为能讨点赏,没想到全是挨骂。”

李吉心中腹稿为定,但被皇后逼问,只好勉强开口道:“儿臣随父皇……”他接下来本是打算说,自己随皇帝北征,对京城之事毫不知情。但李吉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听后面有人道:“陛下,娘娘,罪臣有下情禀报。”

马杲犯下重罪,自知必死,在天牢里就有过绝食轻生的念头。但是后来马飞燕前往探监,苦苦哀求父兄,希望二人能在这最后关头,念着太子多年对二人不薄的份上。一定要等到皇帝回来,如实交代罪行,以免除李建的死罪。马杲反正已经是必死无疑,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着爱女幼孙,突然良知现,答应了马飞燕的请求,开始用饭,争取活到李疆回来,为太子脱罪。只是在满心的悔恨愧疚,以及对生的留恋之中,马杲已经被折磨的枯瘦不堪,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李吉虽然不相信李昌想与自己争夺嫡位,但听到他在京城监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现在被李昌几句话一说,心中也就坦然了。太子犯错,身为皇三子的楚王李昌暂代监国,也合情合理。李吉于是笑道:“为兄只是随便说说。还想问问太子殿下究竟犯了什么罪,以至母后如此震怒,将他软禁?”

“这个儿臣却不清楚。”李昌复道:“不过儿臣猜测,太子乃是母后所生。母后为了避嫌,而不能为太子求情,也在情理之中。儿臣却不忍心见太子兄长蒙冤,所以斗胆直言,请父皇不要责怪。”

“少公爷。”傅义看了看秦舒,突然道:“这位公子说的话,叶侯爷也说过。老千岁遇刺之后,世子悲痛欲绝,跪请陛下再次兴兵为老千岁复仇。叶侯爷却进言陛下,说老千岁遇害绝非慕容启所为。而且鲜卑方面也派遣使臣前来,再三解释此事与他们无关……”

“不妨。”秦舒谢过之后,便学着盘腿坐下。而云荒大师也从云床起身,走到秦舒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并问道:“施主从北而来?”

“就是太相信你了。”何弘立刻接口道:“何某跟随将军多年,尽忠职守。却万万没有想到将军会是此等不忠不义之徒,真是某瞎了眼。”说着便走到桓帆身前,下拜道:“末将方才有眼无珠,忠奸不辨,还请千岁恕罪。现在既知张浴嘴脸,便当遵从诺言,与他再无瓜葛,还请千岁恩准。”桓帆点了点头,道:“将军弃暗投明,可喜可贺。孤定会上表朝廷,不追究将军任何责任。”然后转看着张浴的其他属下,沉声喝道:“莫非诸位打算跟着张浴一起谋逆不成?”

“去吧。”计无用只丢下这两个字,就迈步离开。桓晨略微一怔,便快步走向父亲书房

桓晨虽然酷爱武艺,却苦于无良师指点,虽然请了不少武师回府传授,但都是些二流角色。还好他极有天赋,加上多年来的不懈努力,武功也略有所成。只是与白浩、或者薛瑜这样的高手比较起来,便还是差个档次。白浩虽然可以取胜,但顾念对方身份,出手都有所保留,于是两人竟战成平手,久不能分出胜负。

“住手。”一枚袖箭“嗤”的一声插入令牌旁边,直没入柄。白浩抬头看去,只见又有一名黑衣人迎风站在不远的墙上,负手而立,森然喝道:“白浩,你居然敢杀自己兄弟,不要命了么?”

外面叛军本来十分喧闹杂乱,但见桓皇后出来,立刻鸦雀无声。这些军士大都是宫中禁军,对桓皇后自然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桓皇后冷冷扫视四周一眼,轻喝道:“本宫在此,谁敢胡来?”马则见到皇后亲自出来,也心中虚,强自喝道:“皇后娘娘被楚王蛊惑,不辨忠奸。来人,暂时先将娘娘请去外面。”在他的眼色胁迫之下,便有几名心腹将士挺刀上前,一步一步靠向桓皇后。叶嘉冷笑一声,双掌齐出,片刻之间,便将三人打倒在地。他意在恐吓众人,所以下手毫不留情,倒地三人都是立时气绝。其余众人见到叶嘉如此神勇,又畏于桓皇后之威,都迟疑不前。

经过这场风波,太子府中的戒备又比往时森严许多。马则、冷翌奉命追捕刺客,加强警戒。大殿上又只剩下李建与马杲二人,李建的脸色越阴沉,怒喝道:“那刺客是你指使的?”马杲心中大惊,连忙否认道:“殿下何以怀疑老夫?”

太子妃虽然是马杲之女,但生性温柔贤惠,与其父兄大不相同。嫁入太子府后,一心只想相夫教子,至于日后是否能母仪天下,倒不在她的考虑之内。这次边疆军报之事,马飞燕也略有所闻,毕竟多年的夫妻,李建有什么心事,自然瞒不过她的双眼。马飞燕并不赞同父兄的做法,可是连太子李建如今也只是傀儡,她区区一介女流,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尽心宽慰李建,每天祈求上苍,能让一家三口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李昌剑眉扬起,喝道:“此言何意?”秦舒正色道:“这两日京城戒严,禁军与太子府侍卫四处搜查,殿下可知道搜捕是何人?”李昌看了看秦舒,问道:“莫非就是阁下?”秦舒点了点头,道:“殿下只答对了一半。还有一人,便是傅小公爷。”

秦舒哈哈笑道:“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秦某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小公爷又岂能等到二位赶来营救?先不说在下不放心将他留下,而且他与二位所行之事听来也十分凶险,在下又怎能袖手旁观,看着结义兄弟独自冒险?”

“放肆。”李疆顿时龙颜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两国盟约大事,朕尚且要咨问百官。尔有何权力?竟然敢不经百官商议,不经朕的同意,私下与慕容胜定盟?”

见到皇帝震怒,秦舒正打算按原计划为李昌开脱。哪知道他还未及开口,旁边却早闪出一人,跪下道:“陛下请息怒,微臣斗胆,敢为殿下求情。望陛下能体谅殿下的一番良苦用心。”秦舒转眼一看,正是送亲副使、现任的礼部尚书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