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畜生!”马飞燕生在书香门第,除了这一句话,似乎再也骂不出来别的。李吉却不再理她,淡淡道:“既然嫂子下了这么大的人情,孤也不能不卖嫂子一个面子。大哥的事请嫂子放心,孤一定保他性命,只是今夜之事,嫂子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于你于我都不利。”丢下这句暗含威胁的话,李吉便打算离开这个令他消魂却又几乎丧失所有的地方。他不是没有打算过辣手催花,杀人灭口,但想到马飞燕既然是有预谋前来,肯定留有后手,若是将她杀了,只怕更加难以掩饰。反正马飞燕如此作为,不过是为了换取李建一命,李吉现在既然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中,也只好暂时放过李建,以后再找机会对付这夫妻二人。

让人收拾好碗筷离开,芹儿整理好床铺,道:“娘娘,你身子不便,早点休息吧。”桓王妃点了点头,在芹儿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休息。芹儿本来还想再陪她说说话,但桓王妃却道:“芹儿,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芹儿只得缓缓退出房外,却不敢走远,就在院内走廊坐下,随时等着王妃传唤。

又穿过两重铁门,转了几个方向,李吉兄弟二人才来到马则的牢房门口。为了防止他与父亲马杲串供,父子两人都是独居一室,而且相距颇远。马则本来是躺在草堆上休息,听到有脚步声,便睁开眼懒洋洋地望了一眼,似乎并不惊讶李吉、李昌二人前来探监,打个呵欠,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李疆略微思考片刻,便念出一串官职人名,让林甫前去传召。这些人中不仅有皇后、楚王、在京的两位国公,还有朝廷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总共有十几人,也亏得林甫能听一遍就清楚记住,下去安排人手。

见到皇帝生气入殿,桓皇后只得起身入内,等李疆坐定之后,仍旧拜倒道:“陛下忙于国事,职在天下,臣妾身主内宫,责在家事。太子犯法,臣妾自然难辞其咎。”李疆面沉如水,冷道:“好了,朕来这里,不是听皇后自责的。太子之事,朕还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看着桓皇后还跪在地上,又道:“起来慢慢说吧。”

“八哥也忒多心了。”李霸哈哈笑道:“就三哥那点出息,难道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么?他自己也该好好掂量掂量,有什么本事和二哥争?”

萧刚答道:“这个末将并不清楚,等王爷见到陛下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李昌见他不说,心里也猜到了几分,遂不在多问,只是跟着他一起赶往御营。

傅羽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向往之情,道:“可惜兄长当时不在,没有见识齐王殿下的神射。箭无虚,连射登上城头的鲜卑将领十五员,便是慕容胜也险些伤在他的箭下。本来小弟还想见识齐王殿下与慕容胜之间一战,可惜慕容启见救兵赶来,便下令撤军了。后来小弟主动请命,跟随齐王麾下作战,殿下每战必前,身先士卒,雄姿风范,小弟真的是十分敬仰。”

“施主,贫僧有礼了。”秦舒正看得入迷,就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转头便见一名少年僧人正对着合什行礼。那少年僧人约莫也就二十上下,眉目清秀,举止得体,秦舒也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想不到空门之中,还有这样俊杰的人物。

堂上众人听他两人说话语气有变,也都各自放下酒杯,静静听二人说话,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桓帆扫视众人一眼,缓缓道:“孤却听说太子与马杲谋逆之时,派心腹之人前来汉中,并送了将军一颗车骑将军的大印。将军能从三品武职,一跃成为当朝一品,当真是可喜可贺。”

“如此大事,老身还是知道方才心安。”孟老夫人略为一停,复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桓帆如实答道:“局势紧急,孩儿打算明日就动身。”

再说桓晨急匆匆地跑上露台,桓帆早被他脚步所惊,脸上便有一丝不悦,沉声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急?”桓晨在母亲面前还能撒点娇,但在父亲跟前,却不敢丝毫的放肆,急忙垂手答道:“爹爹,孩儿今日与薛大哥出城狩猎,无意间遇到一个人。”

李昌嘿嘿一笑,道:“白壮士前往太傅府请贾大人时,本王也恰巧在贾大人府上作客。听闻6先生设宴相请,而贾大人又委实身体不适,不能前往。本王早有意结交先生,所以特意向贾大人告罪,不请自来,还望先生不要吝啬美酒佳肴。哈哈……”

“本宫去看看昌儿的伤势。”李昌乃是桓皇后抚养长大,听说他受伤,自是十分关切,当即让李建带路前往探视。李建不敢有违,只好在前引路,桓皇后与太子妃紧随其后。马家父子互望一言,马则低声问道:“父亲,怎么办?”马杲低叹一声,道:“为父跟去,你见机行事。”

听到“太子驾到”四个字后,李昌与马杲双双起身,垂手侍立。等到李建入内,参拜完毕以后,李昌才抬眼看向太子兄长,却觉原本该是春风得意的李建也是满脸的不悦,心道,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前来是为了替李霸求情,所以先摆下这副面孔么?

“殿下当知成大事者,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殿下今日若不肯狠心,只怕改日他们便要取殿下的性命。”马杲冷冷地打断李建的话,然后对马则道:“汝派人去秦王府,将王府上下团团围住,所以人等,只许进、不许出。有敢擅闯者,除秦王本人外,一律格杀勿论。”

“生什么疑?”李昌听他将话说明,更是不悦,打断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殿下作为,岂是你我所能擅加评论的?”见到李霸还待说话,李昌却已经先挥袖道:“好了。见也见了,话也说了,诸位若是无事,便可以回府了。如果愿意,也可留下与为兄一起用膳,但却万万不可再提及方才之事。”

但就在陈飞右手即将落下之时,突然“嗖嗖”几声轻响,前排持弩弓的骑士纷纷落下,身上都中有一支小小的弩箭,比平常所用竟要短一半左右。“什么人?”陈飞只说了三句话,却每句都有这三个字。他喝问出口之后,却赫然现,不知什么时候,左右两边的房屋顶上,竟站了二三十名黑衣人,都拿着一把黑黝黝地弩弓对着下面。

傅羽此刻无心用饭,当然也更没有资格去指责马杲的奢侈,只是抱拳道:“末将奉命前来求救,军情十万火急。还请大人赐告,太子将于何时兵?”马杲哈哈一笑,道:“出兵之事,太子已经召集大臣商议。小公爷常在军中,也该知道此事并非一时片刻所能决定。还请小公爷少安毋躁,等太子与众位大人商定之后,老夫一定最先告诉小公爷。”

“哪朝太子被废之后,还能保全性命?”面对马杲的质问,李建不能回答。从古到今,被废的太子,失去的都不仅仅只是权力,而是性命,甚至包括妻儿,当然也有可能包括妻子的父亲。李建熟读史书,这些例子见的多了,比如汉景帝的废太子刘荣,多大点事,就被那只走狗苍鹰逼死在狱中。

“草民并没有撒谎。”秦舒面不改色地答道:“傅少将军确实武艺高强,但是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冲破百万大军的围困而不受伤?”

“放屁。”傅羽听他辱骂皇帝,勃然大怒,提剑就刺向对方。对方又是一阵大笑,举刀挡住傅羽的宝剑,大声道:“弟兄们,一起上。拿这小子的级献给大殿下领赏。”

芹儿看着秦舒背影消失,又听到“救你也是无心”几个字,更觉得心中悲苦,不自觉地竟伏在床上大哭起来。

秦舒走回大堂,却见那戴孝青年还没有回房休息,不由一愣,问道:“贤弟还有事么?”戴孝男子点了点头,道:“大哥,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秦舒微怔,正待开口,却听他又道:“大哥,我生在侯门,知道王公贵族家丫鬟仆役的服饰也有讲究。刚才那女子明明是亲王府里的丫鬟,大哥休要瞒我。”

秦舒只得笑道:“为兄一时疏忽,竟忘了贤弟的身份。”原来那穿孝服的青年,正是前燕国公傅俭之孙傅羽。虽然燕国公傅俭遇刺的消息传来,傅羽本该是是要赶往幽州奔丧,但一则他是太子案中重要人证,二则李疆也有心将其留在身边任职,所以只得继续留在洛阳。

傅羽与秦舒乃结义兄弟,又三番两次救过他的性命,所以对于这个大哥,傅羽向来是十分尊敬。可是今夜见秦舒带回来一个亲王府中的丫鬟,傅羽生在侯门,深知皇室争权的惨烈,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于是开口劝道:“小弟虽然不知道兄长所做之事,但如今大殿下已经失去太子之位。兄长行事,小弟不敢妄自猜测。但兄长天纵英才,小弟以为不该泥足深陷于宫廷争斗的旋涡之中。”

秦舒展颜笑道:“贤弟放心,为兄理会得。”说完之后,傅羽突然又接着道:“大殿下失势,齐王为诸皇子之长,又颇有才干,深得圣心,兄长与之作对,还是小心为好。”

这话说出,秦舒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生色地道:“贤弟如何知道为兄在与齐王为敌?”虽然是在询问,但也算是承认傅羽所言不假。傅羽本也只是暗自猜测,听秦舒承认之后,只得叹道:“大哥自从太子一案之后,便与楚王殿下接触频繁。照眼下形势来看,能与齐王争夺太子之位的,也只有楚王。小弟若再看不出来其中端倪,岂不成了白痴?”说着又笑了几声,才道:“小弟虽然与齐王接触时间不长,但却觉得齐王殿下英明神武,能征惯战,在众皇子中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大哥怎么不愿意辅佐他,而去辅佐别人?”

“为兄知道齐王殿下在边关救过贤弟祖孙的性命,可是……”秦舒话锋一转,道:“可是齐王虽然是员将才,但却不是治国之才。治理国家,需要的可不是疆场的厮杀,所以在这点上,为兄倒是更愿意选择楚王殿下。贤弟在京这些时日,当知楚王殿下监国以来,颇得朝廷上下好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贤弟何不随为兄一起为楚王殿下效力?”

傅羽一怔,笑道:“小弟祖父在日,再三交代小弟,不可陷于皇嗣之争。大哥好意,请恕小弟不能从命。”

“哦?”秦舒淡淡一笑,又道:“那为兄怎么听说齐王殿下曾派人来探望贤弟,而且送来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傅羽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片刻才道:“大哥过虑了。齐王殿下与小弟好歹并肩征战数月,知道小弟独居在京,派人送来些礼物,也在情理之中,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秦舒看了看傅羽,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贤弟,听为兄一言,齐王确非良主,你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好。”

傅羽抬眼看着秦舒满脸的诚恳,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道:“小弟绝对不会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大哥只管放心。”

“那就好。”秦舒似乎松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回房休息吧。”傅羽点头告退,秦舒轻也吐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休息。虽然现在的燕国公是傅恒,但他多年没有生养,谁都知道下一任的燕国公非傅羽莫属,齐王之所以回京就立刻派人送来礼物,便是想要加以拉拢。傅羽虽然有祖父的严令,可是却因为齐王曾有的救命之恩,对齐王的拉拢也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默认接受。这些都让秦舒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虽然取得楚王的重用,可是自己却没有丁点势力。好不容易交到傅羽这样身份的义弟,当然不愿意在与齐王之争中,与他站在对立面。不过好在看傅羽刚才的样子,秦舒的话对他还是有几分分量,就算傅羽不肯按着他的意思转投楚王麾下,料想也不会轻易向齐王示好效忠。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因为齐王已经没有几天可以蹦达了,想到这里,秦舒嘴角又扬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