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五面孔一直是阴郁的,闻言更加沉郁:“姓孔?”

钱多多没她力气,被她拖着踉跄前行,只在心中惊惶,又暗恨自己果然是猪脑子不长记性。

小丫鬟奇道:“是那个柳大娘和她闺女?听说她们很会做生意,才来几日,就把原先牙婆子的生意都抢了呢。”

半夏斜睨他一眼,暗忖夏初到公子身边也有些时日,公子喜他天真善言,虽屡屡冒犯,却也不曾真正怪罪。自己如今多负责外头的事务,公子一应贴身事体都是他在打点,也该给他知道些公子的忌讳事情,免得当真懵懂无知。

坠儿苦着脸:“姐姐……”

林小五垂目,颔首。

彩云也笑:“大娘每每和我们说,小娘子却是只纸老虎,看着厉害,其实心软。”

“柳妹妹,我先给你道喜了!”

钱多多悻悻的,这也太显不出她的学问。

林大娘道:“哎哟哟,五娘子还嫌它沉——使的金子和手艺都另说,单单这几颗西珠,就价值连城了!如今朝廷和西边闹得僵,买卖也都停了,不许私下往来,女真人的西珠有价无市,贵的很。也只舅老爷神通广大,总共送来十几颗,显见夫人疼您,分出了这些给您打首饰。”

多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走了一圈,五娘子借口去方便,带着丫鬟婆子们通通消失,她正疑惑间,王熙如从天降。

香婶子:……

王夫人赔笑。

老夫人嗔怪:“叫你勤学武艺,不过是怕你和你爹一样变成个书呆子的意识,谁又叫你当真去上阵杀敌?”

道:“不怪你不知道。照例这些话我不该说与你听。然你命苦,既然自己拿定了主意要做这行,少不得多教你些,免得将来吃亏。比方说王大户那般的善人家,她家惯和我们往来,但凡要买卖奴婢,也都是叫我去。前次听说的发卖大管事家的女儿,我虽不在县里,你道就只有李婆子一个牙婆?”

钱多多看了一眼交握的手,嘴上乖巧:“五娘子安好?”

一面盘算。她小孩家家不懂事,当时也不该就让她收了这礼。若知道荷包里放的竟是东珠,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钱多多收下。

单单这楼阁外头,就站了四五个小丫头子,另有两个在楼阁边上侯着,两个在里头伺候。

柳大娘笑道:“从前那辆走坏了,本想拿去修修,修车铺子说主轴承断了。吓,修一修要八两银!”

亲闺女好容易有了点好名声,柳大娘不希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再说闲话。和小五的婚事她们不敢指望,也不敢高攀,权且当做从来没有这回事。反正过完生辰,她打算带二妮儿住到县里,和老家也就少来往些,过个一两年风声淡了,再想辄罢!

车辕坐了个黑脸大汉,目光犀利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一时到了钱家村,那马车仍旧跟着。他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将车赶回家中,绕过村子直奔农田,生怕是仇人寻得踪迹,要杀人灭口。一面又发愁如何才能找人提示二妮儿逃命,一面发狠想大不了同归于尽。

至于那些个奉承钱二妮儿的,她就更瞧不上了。

牛掌柜亲自介绍,因问:“不知是送与谁的?”

“我见她双目炯炯有神,却不像任人牵引的命。”

却正好给人看到,纷纷道她害羞了,长大了,懂事了云云。

话说,人家本来也不怎么想嫁出去……

那七奶奶家的孙子澜文看的呆了,目不转睛。

乡学花费甚少,他也负担的起。当下由沈老爷介绍,跟随乡学先生用功。

七爷脸色稍霁。

林小五谢座,分主宾做好,牛掌柜笑道:“早听来城里采买的伙计提起少爷新近交了两位好友,孔少爷固然才华横溢,沈管事却对林小哥多加赞赏,道你及是聪敏,又难得有经商头脑的。”

她整日和林小五斗嘴,早非城下阿蒙,当即怒道:“我自有亲娘,再不济我娘还嘱托了孔夫人教导,你我同辈,却冒充哪门子的长辈来管教于我?”

钱多多忽而转念,问他家菘菜是种是买,沈义轩哪里知道这些,特地派人回家问了管事,回说每年都种上一些,众人大喜。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似嗔还笑,只可惜顶上没有金螭璎珞,也没有那五色丝绦配着美玉。

望着二妮儿死嗔还怨的表情,他攥紧拳头。

他笑道:“我和钱大哥很学过几下,又有孔大哥帮手,定能做成。”

孔氏独坐屋中,心思百转。

互相埋怨不起作用。钱叶儿想了想,出主意:“不如去找七奶奶,请她帮忙说和?”

林小五深知她心中所想,也不说破,只说:“若是大娘担心我和二妮儿年纪小,不能独住,现成放着好人选,大娘怎没想到?”

刘氏沉吟,道:“眼看秋忙,家里人手不够,等着忙完罢。”

可怜钱多多是个连缝纫机都没摸过的书呆懒人,举凡针线剪刀是一概不摸的,乍然上手,又没人指导,不知走了多少弯路。两天里手指头倒被锥子扎了三回。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随手做就,难道小五哥嫌我手艺不好?”

刘氏端着饽饽进屋,咳了一声,目光自三人身上溜一圈,放下饽饽,指头点在二妮儿额头:

克死爹,再克娘,克得全家无处逃!”

钱多多没管,径自摸了个面饼,狠狠咬下。

钱满山家祖上传下来六亩旱田,前些年媳妇儿小产,几个儿子生病看大夫抓药,到了实在过不下去的地步,不得已卖了两亩,如今还剩四亩。四亩田里两亩良田,还有两亩年产八斗,却是劣田。

便有知根底的婆子嘲讽:“钱六家的,你那手浆水也好意思到大户家做?罢哩,莫要偏了大娘的人情还丢脸面……”

孩子们依照她先前所说,低头走路,眼睛不敢乱瞧,更不敢大口呼吸,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往里走。钱多多心里有事,更是没闲心张望,只觉一路走来都是青石板路,隐约可见路两旁矮树成荫,花红柳绿。

长老闻言叹口气:“罢了,也不全是你嫂子的错。赶明儿她娘回来,我和她说说,你们这些年帮她养孩子也不容易!”

货郎恨得咬牙:“呸!不卖?不卖你怎答应卖给方才的女人?”

他旁边恰巧是个摆常摊的馄饨摊子,正没客人,摊主百无聊赖,凑上来为他指点迷津:“一看你就是生面孔,第一次到这边来吧?”

货郎勉强笑道:“可不是呢,我从前都在南边出摊。”

摊主道:“你可莫小看方才过去的小娘子。她呀,是柳牙婆的闺女,眼光奇准的,品味又好,常常